春溪笛曉 作品

第 52 章





等他們福壽裡的學堂開了,他也要組織大家考試!




李時珍見他滿臉的躍躍欲試,便給他說了科舉的發展歷程。




這科舉主要分三場,一場考你對經典的熟悉程度以及理解程度,一場考你的公文寫作能力,一場考你對國家政策的理解以及自己對一些重大議題的觀點。




歷朝歷代的科舉考試內容都多有側重。




像漢代雖沒有科舉,但也設置有公車衙署接受天下臣民上書。要是在一些民生問題以及學術問題上的觀點格外突出,那是可以直接進入天子視野的。




所以漢代重的是“策”。




唐宋的科舉考試則比較看重文采,不過還設置了明法、明算等專科考試,也算挺多元化。只是讀書人皆以進士為貴,不愛考這些“雜科”罷了!




而到了明代,看重的則是八股文了,也就是第一場考試。




他們醫家跟搞天文、搞算術之類的專業人才依然是雜流。




李時珍是個科舉落榜生,他試圖給霍善講解一下八股文是什麼玩意,結果講解失敗,霍善沒有聽懂。




遂作罷。




反正就是這麼回事。




霍善也沒糾結,按照他的經驗,他第一次沒聽懂的玩意,以後估計也聽不懂,所以不必糾結,聽個大概就好了。




霍善開始跟著李時珍等病人,不得不說科舉考場之上還真是臥虎藏龍,有拉肚子拉到虛脫還哭著表示“我還能考的”,有沒寫幾個字就緊張過度昏厥過去的,還有直接癲癇發作沒了考試資格的,看得霍善感覺這考場像極了龍潭虎穴。




考科舉可真不容易!




霍善哪壺不開提哪壺:“您以前也考過嗎?”




李時珍也不隱瞞,嘆著氣說道:“我參加過三次秋闈。”




像他們這種生活在地方上的人,要參加秋闈得到州府去。這一來一回便挺折騰人。




李時珍父親自己是醫家出身,吃夠了當醫家的苦頭,一心想著讓兒子去考科舉,可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兒子有沒有這樣的天分。




其實李時珍人不笨,否則他也不可能十四歲就中了秀才。只是他對四書五經沒什麼興趣,天生便愛讀醫書,每每遇到自己沒見過的醫家典籍總是愛不釋手,不把它看完便夜不能寐。




這種情況下讓他去考科舉,他能考中才怪。




李時珍三次




秋闈鎩羽而歸,便徹底放棄了走科舉之路。




霍善很貼心地寬慰道:“你若是去考科舉,興許便沒有《本草綱目》了。”




李時珍笑道:“我也這麼覺得,所以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哪怕是後來到處求人印刷《本草綱目》無果,他也沒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能有這麼一個能為之奔走一生的目標,於他而言是一樁幸事。百年以後回首過往,他感覺自己這一輩子並沒有虛度。




沒有病人的時候,霍善便和李時珍聊科舉。等到這場考試散場了,霍善樂滋滋地跑進貢院參觀了一圈,看看北京城的考場到底長什麼模樣。




還吃了趕驢橋邊的燒餅。




油汪汪的燒餅老香了!




翌日一早霍善醒來,看到他師弟易知在旁邊揉著手腕,定睛一看,上頭有排牙印。




霍善驚奇地道:“師弟你睡覺還會咬自己!”




易知:“………”




算了,咬自己就咬自己吧。




霍善是完全不會往自己咬人上面想的,他夢裡吃的是燒餅,怎麼可能是他師弟的手腕!




霍善想到燒餅,又想起天氣冷了,得明年才能種胡麻,登時有些失落。




香噴噴的燒餅上面撒著香噴噴的胡麻,那可真是太好吃了!




劉徹他們一走,家裡倒是顯得空了不少。




霍善卻是不會寂寞的,每日一早仍是與二柱他們去踢球,吃過朝食便由金日磾領著去遛馬。到下午他師父得了空,便教他和易知讀書以及用沙盤習字。




沙盤是他師父新給他們做的,寫過字後把竹條輕輕地往上或者往下一推,沙面便又平整如新,可以重新寫新字!




師父說他是師兄,認的字又比師弟多,所以教易知識字練字這個重大任務就交給他了。




霍善聽後格外積極,時常督促易知快些跟他學。




為了能有源源不斷的新知識可以教給自家師弟,霍善學習起來也是勁頭十足。




光看這從早到晚的連串安排,便知道他每天過得有多充實了。




日子轉眼就來到九月。




這天霍善在門口試圖丈量他們去年種下的榆樹長高了多少,便見到個有點眼熟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一見到霍善,對方臉上立刻堆起了諂媚的笑臉,快步上前說道:“這便是我們的小侯爺嗎?”




沒等對方湊到霍善近前,金日磾已經上前把霍善擋住。他跟著霍善在這邊住了一段時間,已經認完了福壽裡所有鄰里,所以他知道這尖嘴猴腮的男人並不是這裡的人。




霍善打量了對方几眼,也把人給認出來了。這不是易知的兄長嗎?




霍善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易知的情景,不高興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當初師父帶他在半路上一戶人家門前歇腳,就聽到隔壁院子傳來陣陣尖酸刻薄的罵聲,緊接著似乎還有鞭子打人的聲音。




師父帶霍善走的時候他往那院子裡看了一眼,




就對上師弟那彷彿已經灰暗一片的眼神。




霍善從來沒有見到過那樣的眼神。




好像天底下所有陰霾都籠罩在裡頭,看不見絲毫光亮。




霍善不肯走了,拉著師父讓他看看師弟。




師父進去與對方說了許久的話,給對方許了不少錢糧,順利把師弟帶了出來。




霍善記得很清楚,當時眼前這個男人的妻子在旁邊辱罵他師弟,而這人正拿著鞭子在抽打他師弟,彷彿那不是他的弟弟,而是犯了錯的牲畜。




興許對牲畜都沒那麼狠,畢竟牲畜能幹活,還能賣了換錢,誰都捨不得打壞。




八/九歲大的孩子就不一樣了,活幹不了多少,偏又很能吃。




所以這男人每一下都打得狠極了,恨不得把他打死。




這絕對是霍善記憶中最面目可憎的一對夫婦,他對待這男人自然沒什麼好態度。




也不知是誰去跟易知通風報信,霍善正要讓人把這傢伙攆走呢,易知就出來了。




易知先是把霍善拉到自己身邊,下意識想把霍善護到身後去,抬頭便見金日磾已經擋在前頭。




那男人連霍善的衣角都碰不到。




易知鬆了口氣。




他同樣冷眼看向那個他本該喊一聲兄長的男人。




從跟著李長生離開家的那天起,他便再也不當他們是自己的兄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