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疑路 作品

第42章 寶藏

 朝會從早晨開到了下午,終於被一個混不吝的橙餘攪成了一鍋粥,一個個都忙於舔舐被這個小王八蛋掀起的傷口,就連興致一直高昂的橙世也賊兮兮的掃視著群臣,生怕有人聽去了那句話。 

 不知是哪個貼心人說了一句——倆宰相都顛了,再議也議不出個什麼來了。 

 這一句話,就像是及時的雨,滋潤了要渴死在湖床上的眾人,橙世心甚悅,大臣也是如此,朝會便在一致的默契中匆匆散去。 

 走在頭裡的莊文辭,今天也比往常快了許多,畢竟自己那些糟爛事,被那個小兔崽子扒了乾乾淨淨,雖穿戴整齊,猶如赤裸行走一般,怎能不加快腳步。 

 “莊兄,等等小弟,你那十三房小妾還要不要了,不要的話,記得給小弟留著,小弟專業收破爛的,不嫌髒。”能說敢說這麼扎心的話,也就只有他朝堂上二十多年的老對頭張東方了。 

 莊文辭頭都沒有回,“行啊,選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這家隨老夫回家去取。” 

 他說“取”,就像是說一件不太貴重的日用品一樣,隨意的拿出來,隨時可以交易給任何人。 

 “正合我心意。”張東方緊走兩步,一把挎住對方的胳膊彎,挽著對方家大步朝莊府走去。 

 兩人身後還在對噴的張東來和莊文烈一時之間看傻了眼,相互對視一眼,想起了近日來在玄都城的流言——老張和老莊,江山美人都不愛,唯有真心人,相愛相殺半輩子。 

 張東來和莊文烈你看我,我看你,同時打了個冷顫,嫌棄的擺了擺手,各自奔向城東城西的情人莊。 

 身後跟著的刑部尚書月染,七拐八拐的進了一串弄堂裡,腳步聲淹沒在沿街小販的叫賣聲中,前行數十步,遇一漏風的柴門,輕輕的扣動門環,三長一短的節奏,左右顧盼的樣子,分明是比偷人還偷人。 

 不多時,柴門吱吱呀呀的打開,月染撩袍而入,沒有和開門人打招呼,開門人也自覺的沒有抬眼看來人的面貌。 

 老街區的弄堂裡,進了門,便是屋子,沒有院子,也沒有連廊。 

 屋子內的擺放很簡單,每件物什都是常見的地攤貨,晃晃悠悠,看著還斷了幾根的藤椅,是整間屋子裡,唯一像樣的傢俱。 

 就連藤椅也十分老舊,恰好配得上這間屋子的侷促,除卻這個顯眼的藤椅外,佔去了小屋三分之一面積的,就是嵌在牆裡一小半的一張光板的竹床。竹床的一頭楔在土坯牆裡,剩下了兩條床腿。土坯牆上畫了一幅盤古開天的畫,全當是床頭。竹床的另一側也鑲在牆裡,顯得更加穩當了一些,僅存的一條床腿是由大大小小的石頭堆疊而成的。要坐上去的話,怕是要會點輕功,還要加點小心才行。 

 這張床上現在便躺著一個人,一身低等公差的打扮,顯然是換班後來此小憩一番,解解困乏。 

 “田王子,不出您所料,那個寶藏是假的,是那個楊天風編造出來的誘餌,就為了釣各國的密諜。” 

 床上的公差翻過身來,正是一直滯留在玄都城的青鳥國王子青田。 

 “阿染吶,你來橙龍國多少年了?還記得微水的味道嗎?” 

 “回田王子話,阿染今年五十歲,一歲就隨父母舉家搬到了橙龍國,到現在已經四十九年零八個月三天了,絲毫不敢忘記使命。” 

 “嗯,你很得力,派往六國的細作,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的,精明能幹,都穿升了刑部尚書,就是在青鳥國,也能有這番成就。” 

 “田王子謬讚了,卑職能有這份成就,全靠著田王子的指導有方,卑職只不過是田王子的一隻手而已。” 

 “極好,說一下今天這個幾年一次的朝會發生了些什麼?” 

 “一切如您預料,橙龍國張莊兩大世家遭到了裡裡外外的清洗,沒有個二三十年恢復不過來。楊天風的宰相之位被橙餘取代。商仲尼的案子被輕判刺配東海,橙世藉著這次朝會,將後宮議政的新規矩定了下來。” 

 “橙餘是誰?以前沒聽你說起過。” 

 “是全性派那五位王叔中一位的孫子,橙世的伴讀書童,整個玄都城提到他就腦瓜疼的二世祖。” 

 “這麼重要的人物,你竟然漏掉了,不像是你的風格?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真是什麼都瞞不了田王子的慧眼,犬女痴迷這個二世祖,說起來是件丟人的事情,犬女本來已經許配給了莊家子嗣莊道笛,轎子抬到半路,被這個二世祖搶回去,自己洞房了。偏偏卑職那個傻閨女還挺高興。卑職實在是沒臉說。” 

 “這倒是個妙人。這麼一個混蛋做了宰相,怕是那個頭頭腦腦的日子更難過了,以後你來我這裡的次數也要減少了,能不來就儘量不來。這個人,我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通知我們的人,停下一切活動,再等等看。” 

 “啊?田王子,現在東海的局勢已經那樣了,您不會是為了和風王子置氣吧?” 

 “你可真有想象力,就阿風那個路痴,現在怕是拿著地圖找南北哪,他的絕大多數困難,就是地圖拿反了。做這份工作就是要有超越常人的耐心。你看,他們沒有這份耐心,現在是不是都到東海去餵魚了?” 

 “田王子高見,若非田王子當機立斷,除掉了國玉成,讓他們無從查起,卑職這些人,只怕也要去餵魚了。” 

 “行了,馬屁的話少說。上官烏龍那邊怎麼樣?他那個王宗續可是跳得很啊。” 

 “是,那個姓王的,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個人就要張羅著救走商仲尼,還真讓他成功了一半,人都已經救出來了,要不是國玉成急於立功升官,向刑部通報了情況,只怕這時候商仲尼已經坐上回藍山國的馬車了。” 

 “嗯,那是個好狗剩子,可惜啊可惜。” 

 青田只是說可惜,卻不說可惜在什麼地方。月染卻知道,這個可惜,就可惜在國玉成,他只是一個真正的底層公差,不是那誰的誰,也沒有達官貴人庇佑。他捲入到這麼一起大案,自然是命由他人,半分不由自己。 

 “至於那個王宗續,後來不知怎麼得,黑不提白不提的就把這人給略過去了,現在押在刑部的後堂,也沒個人來給個準話。是殺還是放。” 

 “高手啊,這是要繼續用這個老王做餌,釣一釣上官烏龍這隻老鱉。就看他能不能沉住氣了。” 

 “哦,還有一件事,挺蹊蹺的,坊間不知道從哪裡又傳出了一張藏寶圖。” 

 “同一個餌釣兩次?真夠節儉的。” 

 “這次的不一樣,真的有人找到了寶藏。” 

 “誰?” 

 “倒也不是外人,正是商仲尼那個勝率為零的大祭司爹商春峰。” 

 “那個人啊,可是個不一樣的飯桶。” 

 “他不是田王子您的手下敗將嗎?盛傳婁山關借道,就是因為田王子獨闖祭祀塔。” 

 “那件事情,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確實有辯論,假的是借道原因其實是給了很多的錢、武器、馬匹。你真當兩國交鋒是兒戲嗎?不過,這個人,我始終有些看不透,搞不清他是真菜還是裝得足夠好。” 

 “田王子過於謹慎了,他純屬運氣好,人是純傻,這不是嘛?想救兒子,卻找不到門路,就從刑部的大門口開始一個一個的塞錢,一直塞到了我面前。” 

 “你收了?” 

 “沒收。瞧不起誰哪?給我的銀子和門口站崗的一樣多。” 

 “你應該收的。這事不說了,說說張莊兩家的反應,他們真的就認打認罰了?” 

 “這事我派了一個得力的人,晚些時候就有回信了。” 

 “不會又是你那個不省心的女兒吧?” 

 “什麼瞞不了王子殿下。” 

 月染彙報完了工作,退出弄堂的小屋,在街上買了一串糖葫蘆,包裹的嚴實了,又在街口叼了幾個包子來填填肚子。 

 臉上露出了一個老懷安慰的笑容,他又想到了那個既讓他不省心,又讓他十分放心的女兒月青梅。 

 月青梅現在就站在莊府門口,叉著腰和門口的小廝對罵著。 

 “你這狗眼看人低的蠢貨,你不知道姑奶奶是這家的少奶奶?你居然敢擋著姑奶奶。” 

 看門小廝的樣子非常的不屑,拄著一根水火棍,抬起嘴皮來嘲諷道,“吆,這是哪家的大小姐,該不會是半路上自己跑掉的吧?莊家門檻低,請不動您這尊神仙。” 

 “放屁,自己家沒用,不敢去找橙餘那個王八蛋算賬,就將屎盆子扣在姑奶奶頭上。真是一家子只敢窩裡橫的臭烏龜。活該從老莊到小莊一家子綠帽子滿天飛。” 

 “你這丫頭,我莊府不和你一般見識,你自己私德有虧,反倒倒打一耙。我莊家哪點虧待你了?” 

 恰巧回到府上的莊文辭見到月青梅這丫頭又來堵門罵街,忍不住上前說了兩句。 

 “老王八,這時候你知道伸頭了?早幹什麼去了?橙餘那個混賬東西,搶我的轎子的時候,就在你莊府門前,怎麼不見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哪?你怨我,怨得著嗎?連自己家的女人都不敢保護,呸。”月青梅說到激動處,還不忘了拿起腰間的酒壺喝上一口。 

 “成何體統啊?張兄,你看看這誰家女子像這個樣子,你給評評理?”莊文辭一把拉過和他同行的張東方。 

 張東方那是武將出身,一般來說尋常的豹子野狼都不在話下,但奈何今天,對面是隻斑斕猛虎,惹不起,更不惹不起。 

 “莊兄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月賢侄說得在理啊,是你們莊家慫得拿不起來。你們沒有保護住月賢侄,還要為難月賢侄,不讓她回自己的家。你這禮部尚書,一點禮貌都不懂啊。” 

 “咦?老張,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明明說的是,誰敢欺負莊家,你一掌拍死一個。” 

 “沒錯啊,現在是你們莊家欺負月賢侄。我自然要主持這個公道,月賢侄,來,跟著張叔叔,我看看誰敢攔你。” 

 張東方雙目如電,掃視了一圈門口的小廝,小廝們自然是不敢動彈,只好悶聲看著張東方哈著腰請月青梅了莊府。別說他們了,就是後面的莊文辭也只能搖搖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