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54 章

年關一過,接連好幾日的好天氣,往年這個時候的京都城,已經開始透出些許春意,營關雖然瞧著冬日遙遙無期,但好歹沒有再下暴雪了。




馮樂真住在鎮邊侯府裡,本意是藉著這個機會跟祁鎮緩和關係,結果祁鎮這人在其他方面遲鈍得厲害,這件事上卻是十分敏銳。




“殿下就不必白費心思了,我當年顧及你的身份,沒有殺了你給吾兒賠罪,但不代表那件事就此過去了,”祁鎮神色淡淡,“若你過得不好,我心底還好受一點,偏你如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吾兒卻是常年囿於深宅大院之中,一日不如一日,你叫我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當年的事只是意外,侯爺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點,否則當年也不會輕易揭過。”馮樂真看向他的眼睛。




祁鎮眼底閃過一絲譏諷:“是,是意外,可吾兒此生再無法做個正常人也是事實。”




馮樂真聞言不說話了。




“長公主殿下,我知道你如今身在營關,想要日子好過只能跟我緩和關係,我也知道你為此想了不少法子,為了不讓殿下白費功夫,我今日就明白告訴殿下,只要我活著一日,鎮邊侯府、祁家軍,就絕不可能與長公主府交好。”




祁鎮上前一步,直直與她對視,“殿下若是識趣,日後就避著點本侯,若非要像這段時間一樣貼上來噁心我,讓我時時想到吾兒今日境況,就休怪本侯不客氣了。”




“侯爺打算如何不客氣?”馮樂真眼神淡了下來,“殺了本宮嗎?容本宮提醒侯爺一句,當今皇上比先帝更為忌憚侯爺,所以才將本宮派來營關,他的本意是讓你我互相牽制,你若存不住氣對本宮動手,那下一個倒黴的就是你。”




祁鎮輕嗤:“你覺得本侯會怕?”




馮樂真勾了勾唇角,朝他走近一步,與祁鎮相比過於年輕的臉上,沒有半點懼色:“侯爺不怕,為何容忍本宮在侯府住了這麼久?”




祁鎮臉色一冷,正要開口說話,馮樂真便轉身離開了,他一口氣頓時梗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氣得臉都紅了。




馮樂真步履匆匆走出庭院,瞧見阿葉後才猛然放鬆腳步:“可算瞧見你了。”




“殿下怎麼這般緊張?”阿葉不解。




馮樂真一臉淡定:“還不是怕祁鎮惱羞成怒,做出傷害本宮的事。”




“……殿下不是給祁鎮送禮來了麼,為何會擔心他惱羞成怒?”阿葉更不懂了。




馮樂真腳下一停,從袖中掏出禮盒給她。




“他沒收?”阿葉驚訝。




馮樂真面無表情:“何止沒收,還羞辱了本宮一通,明明白白告訴本宮,侯府和長公主府絕無交好的可能,叫本宮不要再枉費心機。”




“放肆!”阿葉聲音倏然抬高,下一瞬瞥見角落灑掃的侯府僕役朝這邊看來,頓時強忍著怒火壓低聲音,“他祁鎮算個什麼東西,給臉不要臉也就罷了,還句句諷刺殿下。”




馮樂真攤攤手:“本宮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就回嘴了,如今的情況跟撕破臉差不多。”




“殿下好樣的!”阿葉誇完,半天沒說話。




一主一僕一路無言走出庭院,馮樂真才問一句:“開始發愁了?”




“……是,”阿葉訕訕,“殿下當初就是為了拉攏祁鎮,才會選擇來營關,如今他明確表示不可能與殿下交好,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啊。”




“車到山前必有路,倒也不必提前憂慮……”馮樂真話沒說完,祁景仁便突然出現在眼前。




祁景仁也沒想到她會在,頓了頓後抱拳行禮:“參見殿下。”




“祁小姐。”馮樂真一瞬溫和。




祁景仁顯然沒什麼心情與她寒暄,點了點頭就從她身邊過去了,阿葉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半天,一回頭髮現自家殿下還盯著人家。




“殿下,她是祁景仁?”阿葉略有些驚訝。




馮樂真唇角翹起:“正是。”




“怎麼長得這般高了,容貌氣度與從前也很是不同了,”阿葉感慨,“奴婢記得她以前最喜歡找殿下麻煩了,咋咋呼呼的跟個家雀一樣,沒想到如今這般穩重。”




“女大十八變麼。”馮樂真說著,走進小園子裡找個涼亭坐下。




阿葉不解跟上:“殿下不回屋嗎?”




“不回。”馮樂真盯著園子入口,也就是剛才遇到祁景仁的地方。




阿葉跟了她這麼多年,一看她這副樣子,便知道是心裡有了計較,索性也不說話了,安安靜靜陪著她等。




今天雖然日頭不錯,但還是天寒地凍的,涼亭又四面透風,沒多會兒便叫人覺得冷了。阿葉摸摸馮樂真泛涼的指尖,道:“奴婢回去給殿下拿個手爐吧。”




“給你自己也拿一個。”馮樂真隨口道。




阿葉笑著答應,歡快地離開了。




馮樂真好笑地看一眼她撒歡的背影,一扭頭就看到祁景仁出現在小園子的入口。




她所在的涼亭正對著園子,祁景仁想裝看不見都不行,只能按照規矩再次上前行禮:“參見殿下。”




“祁小姐的臉色不太好,可是跟侯爺吵架了?”馮樂真溫聲問。




祁景仁神色冷淡:“卑職家事,就不勞殿下操心了。”




“卑職……”馮樂真笑了一聲,“祁小姐不是本宮的侍衛,沒必要在本宮面前這般自稱的。”




“卑職任祁家軍參將,在殿下面前這般自稱也是對的。”祁景仁神色更淡了。




馮樂真眉頭微動:“可本宮不記得大乾有女子可以從軍參政的律例。”




“但大乾也沒有女子不能從軍參政的律例。”




馮樂真:“有些事不必律例言明,就像日落月升。”




祁景仁聽出她在找自己的麻煩,眼神冷了下來:“日落月升卑職管不著,卑職只知道先帝曾在十五年前許諾父親,祁家軍內部軍職的任命皆由父親做主,所以長公主殿下的手,只怕伸不進軍營。”




氣氛幾乎在一瞬間就僵住了,一片安靜中,馮樂




真淺笑一聲:“不過是閒話家常,祁小姐怎麼還不高興了,本宮不過是隨口一問,可沒有干涉祁家軍的意思。”




“軍中事忙,殿下若是無事,卑職就先告辭了。”祁景仁不欲與她多說,張口便要告辭。




馮樂真眨了眨眼:“祁小姐也是不容易,剛捱完親爹的罵,就要回軍中替他做事了。”




祁景仁忍無可忍,扭頭就走。




馮樂真看著她怒氣衝衝的背影,忍不住樂了一聲。




“殿下。”




馮樂真頓了頓,一回頭就看到阿葉正一言難盡地看著自己。




“何時回來的?”馮樂真驚訝。




阿葉:“……就沒走。”




她本來都離開了,結果聽到祁景仁的聲音,又不放心自家殿下獨自一人面對小時候不和的人,於是又折了回來,結果就聽到自家殿下處處刺激人家,反而是小時候動不動就發火的祁景仁一忍再忍,最後直接離開了。




“那就一起走吧。”馮樂真心情不錯,步伐輕盈地往別院走。




阿葉心情複雜地跟上,糾結半天還是覺得應該勸勸:“殿下,奴婢知道您剛在祁鎮那邊受了挫,心裡很是鬱悶,但總的來說咱也沒吃大虧不是,以後在營關的日子還長,總不好把關係鬧得太僵,最起碼人家沒找咱們的麻煩之前,咱先別挑釁呀。”




“東一句西一句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馮樂真唇角的弧度就沒下去過。




阿葉嘆氣:“奴婢說您呢,人家祁小姐也沒招你惹你,您做什麼處處針對。”




“本宮沒針對她啊。”馮樂真挑眉。




阿葉震驚:“您剛才那樣的態度還不算針對?”




自家殿下是個喜歡見面三分情的主兒,鮮少有不管不顧欺負人的時候,可方才卻是一字一句都往祁景仁身上扎,她竟然還說沒有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