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51 章
“磕到哪了?”馮樂真忙問,酒意已經醒了大半。
“……好像是磕到頭了。”祁景清眉頭輕皺。
馮樂真掙扎著坐起來,順便將他也拉了起來。祁景清身形有些不穩,被她一拉額頭便撞在了她的肩膀上,他微微一頓便要起身,卻被一隻泛著涼意的手扣住了後頸。
“別動,本宮瞧瞧磕傷沒有。”馮樂真叮囑著,用另一隻手仔細穿過他的頭髮,一點一點地摸索。
她身上隱隱傳來的體溫,淺淡的脂粉香,一點不討厭的酒味,還有她貼在自己脖子上的冰涼手指,以及那一寸一寸的仔細摸索,都好似在無形之中構建出一張大網,漸漸將他整個人束縛,然後開始收緊、再收緊,直到將他的三魂六魄都分割,又徹底關進一個封閉狹小的盒子裡。
窒息,恐懼,卻又甘之如飴。
馮樂真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已經穿進他頭髮的手指一停:“是這裡嗎?”
“……嗯。”
馮樂真放輕了動作,指腹輕輕揉了下,又很快放開他。
距離拉開,他才終於得到呼吸的權利。
“沒什麼事,只是撞出個小包,估計兩天就消了,”馮樂真見他仍直愣愣地看著自己,唇角便泛起點點笑意,“是不是嚇著了?”
“還好……”祁景清別開臉。
馮樂真調侃地笑了一聲,搭著石桌勉強起身,又伸手去拉他。他實在是清瘦,馮樂真幾乎沒怎麼用力便把人從地上薅了起來,等站穩後才看清桌子上放的是什麼——
一個用盒子精心裝著的鼻菸壺。
馮樂真看清之後,玩味地與祁景清對視:“解釋一下?”
“……本想給殿下個驚喜,誰知變成了驚嚇。”祁景清無奈。
馮樂真笑著將鼻菸壺拿起來:“我說你怎麼好端端的突然要來園子裡走走,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本宮。”
“殿下喜歡嗎?”祁景清問。
馮樂真將鼻菸壺舉過頭頂仔細瞧了瞧:“喜歡啊,你哪來的這種好東西?”
“九月底時畫了圖樣讓人做的,前兩日才送來,想著給殿下做新年禮正合適。”祁景清解釋。
馮樂真驚訝:“這麼久才做出這一隻,你捨得割愛?”
本就是給你準備的,祁景清唇角微微揚起,卻沒有多說什麼。
“那本宮就先謝過了。”馮樂真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將鼻菸壺收了起來,然後下一瞬就看到了涼亭外空空如也的輪椅。
她:“……”
短暫的安靜後,她艱難看向比自己高了一頭的祁景清,一向沉穩聰慧的眼眸難得顯得有些呆。
“怎麼了?”祁景清不解。
“你……能站起來了?”馮樂真感覺自己說話都
有些困難。
祁景清頓了頓,這才意識到她為何不對勁,一時間有些好笑:“一直是能站的,也能走上幾步,只是身體太虛弱,所以儘可能不走路。”
說罷,他還特意在馮樂真面前轉了個圈,努力證明自己並非癱瘓。
馮樂真無言看著他,正不知該說什麼時,他又為難道:“勞煩殿下扶我去輪椅上,我沒力氣了。”
……是剛才跑了三五步沒力氣了,還是轉了個圈就沒力氣了?馮樂真更加無奈,卻也只好攙扶著他往下走。
祁景清雖然消瘦,但身量在那,整個人靠過來時,馮樂真還是雙膝一軟,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撐住,又慢吞吞往下走。祁景清似乎意識到了她的吃力,試圖自己直起身來,可惜下一瞬還是靠在了她身上。
五步路的距離,兩人走了好一會兒,等祁景清重新在輪椅上坐下時,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還是坐著舒服。”祁景清淺笑,不動聲色地將衣袍理了理,將雙腿遮得愈發嚴實。
馮樂真也笑了笑,突然注意到他臉色不太對,唇上也沒什麼血色:“可是不舒服?”
祁景清:“我沒事,只是方才走得有些急了。”
“只是走幾步路,便累成這樣了?”馮樂真嘆息著繞到他身後,推著輪椅慢慢走,“你的身體究竟有多虛弱。”
祁景清揚了揚唇:“其實與小時候沒有太大區別。”
怎麼沒區別,你小時候可沒坐輪椅。馮樂真心底回了一句,卻也知道他不想提,便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對了,這大過年的,你爹的火氣怎麼這麼重?”
“家事難說。”祁景清的笑裡帶了幾分苦意。
“是因為祁景仁?”馮樂真問。
祁景清頓了頓:“殿下如何知道?”
“很難猜嗎?小年侯府大宴賓客,沒瞧見她的身影就算了,今日過年也看不見她,想也知道不太對勁。”馮樂真隨口解釋。
祁景清無奈笑笑:“殿下冰雪聰明,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馮樂真停下腳步,重新繞到他身前,俯下身與他對視:“快說說具體因為什麼,叫本宮也瞧瞧熱鬧。”
酒氣撲面而來,祁景清卻不覺得討厭,只是呼吸略微重了一分:“……家務事很難說得清楚,殿下確定要聽?”
“閒著也是閒著,若你願意說的話。”馮樂真笑意盈盈。
兩人無言對視片刻,祁景清掩唇輕咳,馮樂真這才回過味來:“還是回屋說吧,你身子不適,不宜在外頭太久。”
她似乎很怕他在自己手上病了,說完便急匆匆推輪椅,連速度都比之前快了許多。
祁景清被她鬧得哭笑不得,卻也沒有阻止,只是默默將臉埋進厚實的衣領,以免喝了太多冷風再病倒,平白給人添麻煩。
別院的人要麼喝醉去睡了,要麼跑出去玩了,只剩下今日當值的,正盡職盡責守著院落。本以為大年夜的不會有什麼事,結果扭頭就看到自家殿下把人家世子爺給
推回來了。
“殿、殿下,您跟世子爺……()”侍衛欲言又止。
馮樂真:路上遇見了,就帶回來了。?()?[()”
“……這可不興撿啊!”侍衛大驚失色。
這人將什麼都寫在臉上了,馮樂真無語,正想說她就算爛醉如泥,也不至於隨便撿個人回來,結果祁景清先她一步開口:“我是自願跟殿下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