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41 章





正忙活得熱鬧時,門房突然小跑進來,喘著氣回稟道:“殿、殿下,範公公來了。”




沈隨風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愣。




馮樂真倒是淡定:“本宮還以為他不打算過來了。”




“殿下在這兒,老奴又怎會不來?”範公公笑呵呵走進來,雖然兩鬢斑白,但比起當初在暗牢時神志不清的樣子,狀態不知好了多少。




沈隨風喉結動了動:“殿下沒殺他?”




“範公公又沒招惹本宮,本宮沒事殺他做什麼?”馮樂真斜睨他,顯然在嘲諷他當初誤會自己的事。




“殿下知道老奴若是繼續留在京都,只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讓老奴假死逃生,先一步來到營關,”範公公說著,對沈隨風行了一禮,“沈先生,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老奴先在這裡謝過了。”




沈隨風笑笑:“公公客氣。”




“殿下,近日大雪,老奴一直在家中沒有出門,直到今日才聽說您已經到了,老奴來遲還望殿下恕罪。”範公公又道。




“哪那麼多罪可恕,你既然來了,府中一應事宜就交給你了,本宮也好清淨清淨。”阿葉不通事務,陳盡安不懂人情,這幾l日府中大小事都由她做主,如今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範公公答應一聲,看到所有人都聚在院子裡,當即調了幾l個去守著宅子,又選了兩個得力的,開始交代府中修葺的事宜,樁樁件件條理分明,整個長公主府好似都找到了主心骨。




沈隨風看著容光煥發的範公公,壓低聲音問旁邊的人:“他就是殿下說的故人?”




馮樂真眼底泛起笑意,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範公公將所有事安排妥當,便跟著馮樂真進屋了,沈隨風見他們有話要說,就沒有跟過去。




因為剛買了炭來,屋裡的地龍燒得足足的,馮樂真一坐下便有些犯困。範公公笑呵呵地給她斟了杯茶,等她清醒些才不緊不慢道:“老奴這些日子一直在營關等殿下,閒著無事便打探了些消息。”




“都探聽到什麼了?”馮樂真來了一分興趣。




範公公問:“殿下可還記得鎮邊




侯之女祁景仁?”




“自然是記得的,祁景清的龍鳳胎妹妹嘛,當年本宮與她第一次見面時便結下樑子,她總喜歡找本宮麻煩,後來祁景清落水,她便更討厭本宮了。”馮樂真提起年幼時的事,唇角掛上淺淡笑意。




範公公也笑了:“老奴還記得殿下第一次跟人打架,就是和這位祁大小姐。”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提起她了?”馮樂真不解。




範公公回道:“這位祁大小姐很是驍勇善戰,這兩年擊退了四次漠裡的偷襲,在祁家軍和百姓中聲望極高,算是營關能說得上話的人物。”




馮樂真眨了眨眼:“聽起來,本宮的處境好像更糟了。”




“沒錯。”範公公一本正經點頭。




馮樂真:“……”




“但殿下也不必太過憂慮,畢竟這營關也不是鐵桶一般,”範公公又出言安慰,“譬如府衙與侯府的關係,便沒有外人想象那般好。”




“也正常,每年的賦稅總共就這些,府衙要抓民生,侯府要御外敵,你多用些錢,我便只能少用些錢了,看街上坑坑窪窪的官道,便知道府衙不佔什麼便宜。”馮樂真平靜道。




範公公點頭:“所以殿下若想籠絡勢力,可以從不佔便宜的府衙開始。”




馮樂真頓了頓,莫名其妙開口:“他們都不佔便宜了,本宮為何要籠絡他們,抱團取暖嗎?”




範公公被問得一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那不是人多力量大麼……”




馮樂真失笑:“什麼人多力量大,你信不信,他們雖處處被侯府壓著,但本宮若主動籠絡,他們的尾巴反而要翹起來了。”




“不、不至於吧……”範公公也是人精,被點撥一通後有些遲疑,卻還是不願相信事實,畢竟如果連府衙都沒辦法拉攏,眼前困境就真的沒辦法破了。




馮樂真看出他的憂慮,溫聲安撫道:“不著急,徐徐圖之就是。”




範公公嘆了聲氣:“也只能如此了。”




有了沈家商隊的幫忙,長公主府內內外外修葺一番只用了五日時間,大門也重新刷了漆,又掛了新的牌匾,看著多少像點樣了。




然後便關起門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阿葉起初還不習慣這種無訪客登門的日子,被沈隨風帶著在院子裡捉了幾l次鳥雀後,漸漸也就不覺得無聊了,其他人跟了馮樂真多年,更是鮮少有這樣清閒的時候,一時間每個人都精神煥發,幾l乎都比先前圓潤了些。




陳盡安是唯一沒有變化的人,雖然閉門不出,但每日裡還是勤勉讀書研習劍術,比起從前愈發沉默。




營關的官員和將領彷彿都有意識地忘了馮樂真到來的事,沒有一個往家中遞拜帖。長公主府彷彿變成了一座孤島,只有與沈家商隊會面時,方能有些交流和往來。




可臨近年關,沈家商隊也不能一直守在營關,總有要走的時候,到時候一樣要買東西,營關的商戶不肯賣,他們到時候又如何解決衣食住行?




沈隨風難




得生出些憂慮,於是特意問了馮樂真。




馮樂真卻是淡定:“跟百姓買就是。()”




……只怕他們不肯做我們的生意。5()_[(()”沈隨風委婉提出。




馮樂真微笑:“會做的。”




就算官員存得住氣,不代表某些膽大的百姓也存得住氣,而一旦有人存不住氣了,便是她與整個營關恢復往來的最好突破口。




沈隨風不懂她為何如此篤定,只知道某日下午,兩個侍衛押了一個年輕男子進來。




“放開我,放開……”男子拼命掙扎,直到一柄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一個激靈老實下來。




馮樂真款款出現,眾人垂首行禮,男子不屑地挺直腰板看向她,下一瞬便因為她的容貌愣了愣,沒等再看,阿葉上前一巴掌:“殿下也是你能看的?”




被打歪了臉的男子:“……”




“這是怎麼了?”馮樂真和顏悅色。




侍衛板著臉回稟:“殿下,此人往咱們牌匾上砸臭雞蛋。”




馮樂真蹙眉:“真的?”




“真、真的……”男子抬頭對上她的視線,腫了半邊的臉頓時紅了紅,結果下一瞬就對上阿葉的視線,嚇得後背一僵,故作倔強地別開視線,“就是我乾的,要殺要剮隨你便!”




“你為何要這麼做?”馮樂真嘆息,像在面對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男子叫囂:“看不慣不行嗎?你害得我們世子一直臥病在床,憑什麼還過得這麼好,就因為你是長公主嗎?!”




馮樂真不語。




男子偷瞄她一眼,又快速低下頭:“扔、扔臭雞蛋只是一個開始,我我我以後肯定還會幹別的,你今天就算殺了我,還會有千千萬萬個營關百姓來替世子報仇!”




“當年的事……”馮樂真幽幽嘆了聲氣,“罷了,到底是本宮對祁景清不起,你回去吧。”




男子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願意放了我?”




“殿下!這怎麼能行!”阿葉怒氣衝衝。




馮樂真眉眼溫和:“他也是為了給祁景清報仇,說到底也是嫉惡如仇的正直少年,還是放了他吧。”




男子沒想到她不僅要放了自己,還誇了他……乖乖來,長公主殿下誇他?他默默嚥了下口水,半天沒回過神來。




“不行!殿下今天若是放了他,明天就會有無數人來我們府上扔臭雞蛋,殿下今日要想放他,除非奴婢死了!”阿葉說著,梗著脖子跪了下去。




馮樂真眉頭微蹙:“那你說該如何。”




“至少要報官吧!”阿葉怒道。




男子一聽頓時樂了,他叔父就在府衙做衙役,若將他送進府衙,就算按律法處置也最多打上兩板子,叔父甚至不會動手,只是做做樣子。




這樣一想,他頓時不怕了:“報官就報官,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殿下,必須報官!”阿葉咄咄逼人。




馮樂真一臉憂愁,只好勉強答應了。




阿葉給侍衛使了個眼




()色,侍衛當即把人押走了。()




人一離開,馮樂真臉上的憂愁就變成了慵懶:都交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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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殿下,萬無一失,”阿葉一改剛才囂張的模樣,狗腿地蹲在地上給她捏腿,“殿下,你是怎麼知道近日會有人上門找麻煩的?”




“營關這地界民風彪悍,又不像京都那邊重尊卑階級,否則那些百姓也不敢連菜都不賣給咱們,如今我們是所有營關百姓的眼中釘,他們發現尋常法子非但為難不到咱們,咱們還將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自然會不高興,而這麼多不高興的人裡,總會有衝動的。”馮樂真勾起唇角。




阿葉失笑:“可見祁鎮那人雖然對咱們混蛋,但對百姓還是好的,百姓都沒嘗過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滋味。”




“很快就能嚐到了。”馮樂真心情愉悅。




男子被押送到府衙後,恰好是叔父當值,叔父原本看到他被長公主府的侍衛押來,一顆心瞬間懸了起來,結果一聽只是砸了兩顆臭雞蛋,頓時鬆一口氣:“這混賬小子!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諸位莫惱,小的這就按律例嚴懲他!”




男子咳嗽一聲,忍著沒有笑出來。




“你算什麼東西,你們總督大人呢,還不趕緊出來審案!”侍衛皺眉問。




叔父滾刀肉一樣笑:“不過是砸兩顆臭雞蛋,不至於勞煩總督大人,小的便能處理了。”




侍衛聞言不由得樂了:“行,你能處理是吧,那就你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