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30 章





馮樂真眼底泛起笑意:“不怕染病?”




“不怕。”陳盡安答得篤定。




馮樂真與他對視良久,最後無聲笑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陳盡安答應一聲,轉身便回了自己的馬車。




這倆人都來過了,沈隨風想必也快了。馮樂真盤算著,果然沒過多久,沈隨風便過來了:“殿下。”




“那兩人可染病了?”馮樂真問。




沈隨風答:“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出疹,脈搏也算強勁。”




“但未必沒有患病。”馮樂真看向他。




沈隨風頷首:“知道,已經叫人將他們看起來了。”




“那幾個官兵呢?”馮樂真又問。




沈隨風:“還在外面候著。”




馮樂真沉吟片刻,敲了敲窗框,阿葉當即從外面掀開車簾:“殿下有何吩咐?”




“讓他們回去吧,告訴他們,要想保命就別說路上遇見我們的事,其餘的他們自己看著辦。”馮樂真緩緩開口,沈隨風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阿葉答應一聲,放下車簾便走了,封閉的馬車裡頓時只剩沈隨風和馮樂真兩個人。




從鎮安出來以後,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共坐一輛馬車。




許久,還是沈隨風打破沉默:“沒想到殿下願意保他們的性命。”




他口中的‘他們’,指的是那些追殺普通百姓的官兵。




“不過是聽命行事,罪不至死。”馮樂真閉著眼睛,睏倦地靠在軟枕上,“他們所說病症,可與你看過的瘟疫對上了?”




沈隨風抬眸,盯著她看了片刻後開口:“只有一部分症狀相似。”




“聽起來有些棘手。”馮樂真嘆息。




沈隨風又靜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睜開眼睛看向自己時才坦然開口:“殿下,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馮樂真眯起眼眸:“沈先生的意思是?”




沈隨風笑笑:“我知道殿下要我同行是為了得到沈家助力,但此事我也一早就與殿下說清楚了,沈家不可能摻和政事,更不會依附於誰,所以殿下無論做什麼都是枉然,既是枉然,現在分別與營關分別又有什麼區別?”




馮樂真看著他的眼睛,彷彿將他整個人都看穿了:“你打算隻身去西江。”




“殿下所有籌謀註定白費,沒必要再陪我以身犯險。”沈隨風說得直白。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許久,淺笑:“沈先生說的是。”




“如此,殿下就別再往前了,繞過西江離開吧。”沈隨風也笑。




馮樂真:“嗯,知道了。”




沈隨風點了點頭,轉身掀開車簾,即將下去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猝不及防對上她平靜的視線。




他微微一頓,別開視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馮樂真眼底的笑意逐漸淡去,最後面無表情地閉上眼睛。




沈隨風走了。




沈隨風拿著他的行李,借了一匹馬頭也不回地走了。阿葉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遠方,隱約覺得自家殿下此刻應該不太高興,於是糾結半天,還是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車簾。




結果就看到馮樂真靠在軟榻上睡得正香。




她:“……”




“阿葉姑娘……”陳盡安找來。




“噓!”阿葉忙伸出手指抵在唇上,小聲提醒道,“殿下在睡覺。”




陳盡安頓了頓,與她一同往旁邊走了幾步,這才開口問:“我們現在該去何處?”




“不知道呀,先原地休息吧,等殿下醒了再說,”阿葉嘆氣,“不過沈隨風都走了,殿下應該不會再去西江了吧。”




陳盡安抬頭看一眼安靜的馬車,眉眼間不見輕鬆。




馮樂真睡了大半個時辰才醒,一醒來便把阿葉和陳盡安叫進了馬車裡。




一刻鐘後,阿葉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結果因為起身太快磕到腦袋,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你慢點。”馮樂真哭笑不得。




“我不同意!”阿葉氣得自稱都忘了,“殿下若非要進城,那我一定要跟著,殿下別想支開我!”




“不是要支開你,只是婉婉不在,本宮如今身邊可用的人只有你一個。”馮樂真無奈道。




阿葉瞪眼:“這不是還有陳盡安嗎?”




陳盡安頓了頓,無聲看向馮樂真。




“盡安也是好的,但他沒有單獨出去辦過事,本宮怕他應付不來,還是你去本宮比較放心些。”馮樂真繼續勸。




“殿下放心了,奴婢卻是不放心,那西江城如今就是狼窟虎穴,奴婢必須親自跟著才行。”阿葉這回意外的堅持。




馮樂真蹙了蹙眉,正要再勸幾句,陳盡安突然開口:“我去吧。”




馮樂真和阿葉同時看向他。




“具體都要做些什麼,勞煩殿下仔細跟奴才說說。”陳盡安定定看著馮樂真。




馮樂真輕笑:“是誰先前還說要跟著本宮一起進城的?”




“若奴才和阿葉姑娘一定要有一人留在城外……還是奴才留下吧,阿葉姑娘的身手更好,更能護住殿下週全。”陳盡安說到身手,眸色沉得如墨一般。




自從被殿下留在身邊,每一天,他都在因為自身的不足而感到挫敗,而今日這種挫敗到達了頂峰。傅知弦曾跟他說過,殿下只要最好的,而他顯然不在其中,所以即便想跟著殿下一同進城,也不得不退一步,讓阿葉姑娘去。




他不夠好,跟著殿下也只會是拖累。




馮樂真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覺得他夠懂事省心,斟酌片刻後緩緩開口:“那你可要想好了,你在城外所做之事十分重要,一旦出了紕漏,本宮便會有性命之憂。”




“想好了,阿葉姑娘跟著您,奴才留在外頭。”陳盡安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馮樂真唇角揚起一點笑意:“那便這樣定了。”




阿葉的視線在二人之間轉了幾圈,默默退到了馬車外,馮樂真將要做




之事盡數告知陳盡安,從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到什麼時間做什麼事,可以說是事無鉅細。




等她盡數交代完,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馮樂真端起杯子輕抿一口,問:“可都記清楚了?”




“記清楚了。”陳盡安認真回答。




“那便去吧。”馮樂真淺笑。




陳盡安答應一聲轉身離開,下了馬車後又折回來,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還有事?”馮樂真問。




陳盡安靜了靜,道:“殿下萬事小心,奴才會盡快回來。”




“好,本宮等著你。”馮樂真微笑。




陳盡安抿了抿唇,到底還是走了。




他一走,阿葉就鑽進了馬車裡:“就是讓他去召些人馬來城門前守著,殿下怎麼與他說了這麼久?”




“他第一次單獨行事,自然要說得詳細些,免得出什麼紕漏。”馮樂真解釋。




阿葉嘆了聲氣:“他能行嗎?”




“你既如此擔心,為何不自己去?”馮樂真斜睨她。




阿葉訕訕:“城裡太危險,要是讓他跟著殿下,奴婢更不放心……其實殿下可以派其他人去的,沒必要非讓他去,陳盡安是忠心,偶爾腦子還算靈光,可相比其他跟在殿下身邊的人,還是太不夠看了。”




“忠心就夠了,本宮看重的就是他的忠心。”馮樂真自然也知道派其他人去更穩妥,但她還是隻會在陳盡安和阿葉中選一個去辦事,只因為他們相比其他人,更願意為她拼盡全力。




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穩妥。




馮樂真捏了捏眉心,沉聲吩咐:“原地紮營,明日一早再進城。”




“是。”




翌日一早,車隊沿著空曠無人的官道,緩緩朝著西江城的方向去了。




越靠近西江,肅殺之氣便越重,等到了城門前時,車隊的每一個人都用白布蒙上了臉。




阿葉去敲城門了,馮樂真站在馬車前,視線從自己手下這群人臉上一一掃過,半晌才緩緩開口:“此一去,定然是凶多吉少,本宮看在諸位跟了我多年的份上,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不想以身犯險者,就領一匹馬回京都去,長公主府照樣好吃好喝地養著,絕無秋後算賬之事。”




“卑職誓死效忠殿下!”




“卑職誓死效忠殿下!”




喊聲震天,馮樂真眼底閃過一絲滿意之色。




阿葉敲完城門回來,便守在馮樂真身邊嚴陣以待。




城門依然緊閉,所有人都冷著臉,想看劉明德這個西江巡撫的膽子有多大,是不是連長公主也敢不放在眼裡。




事實證明他有些膽量,但是不多,僵持了一個時辰,到底還是開了城門。




隨著厚重的大門被拉開,劉明德率一眾官員,一路小跑出來迎接,看到馮樂真臉上蒙的白布後,笑容險些沒有維持住。




“殿、殿下怎麼以布覆面?”他乾笑著問。




馮樂真冷淡地掃他一眼:“為何現在才開城門?”




“城裡兵士都沒什麼見識,還以為殿下是假冒的,隔了許久才稟告下官,還望殿下恕罪。”劉明德恭敬道。




馮樂真懶得搭理他蹩腳的理由,只是淡淡說一句:“帶路,進城。”




劉明德表情一僵:“這……”




“不行?”馮樂真眯起長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