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30 章

在馮樂真還在沉默時,阿葉又補了一刀:“他還說,殿下的快樂也不過如此。”




馮樂真:“……”




想起陳盡安略有些笨拙的招式,她無比確信沈隨風在嘲諷自己。




阿葉偷瞄兩眼她的臉色,小心問道:“殿下,咱們一個時辰後就該出發了。”




“嗯。”馮樂真回神。




“那我們是去西江,還是直接從雲北走?”阿葉又問。




馮樂真抬眸看她一眼:“不是一早就定好了去西江嗎?”




“那是之前……現在您都跟沈隨風鬧掰了,我們又何必為了他再繞路。”阿葉小聲道。




從京都去營關,路程最短的走法就是直接穿過雲北,一路經過南河往東,而西江在雲北的南邊,一旦要從西江走,路上就得多耽擱五六日,更何況如今西江總有疫症,雖然據說只是身上起疹子的小病,但自家殿下千金之軀,哪能輕易冒險。




“要不還是走雲北吧,大不了派幾個人護送他去西江,咱們也算仁至義盡了。”見馮樂真遲遲不語,阿葉便提議道。




馮樂真勾唇:“什麼鬧掰什麼仁至義盡,都是沒有的事,沈隨風這尊金娃娃,本宮要定了。”




“您都要定了,為何還不理人?”阿葉小聲問。




“那得問他了,本宮自認待他不薄,他卻總說些冷心冷肺的話招惹本宮,”馮樂真想起自己好心好意邀他吃早膳,卻被他冷嘲熱諷的事就生氣,“既然人家不要本宮討好,那本宮不討好了就是,反正到營關還得一兩個月,總能想到別的法子讓他和沈家心甘情願歸順。”




阿葉看著她篤定的神情,覺得這事兒有點懸。




既然自家殿下不打算直接從雲北走,那車隊還是按照原計劃朝著西江去了。




這段時間沈隨風總是抱著那幾本疫症古著看,越是臨近西江,越是面色凝重,以至於馮樂真都計劃好要多冷落他幾天了,見狀還是忍不住在一次原地休息時叫住他。




“你近來一直在憂愁什麼?”她問。




沈隨風沉默一瞬,道:“殿下如此聰慧,應該能猜得到。”




經過幾天互不搭理,如今再面對面,都已經平靜許多。




馮樂真聞言陷入沉思:“西江疫症的事?”




沈隨風頷首:“其實幾個月前西江初起疫症時,我曾去過一趟,也正是那一趟之後,我才決心去京都尋找失落的古著。”




馮樂真抬眸看他:“可是這次疫症有什麼蹊蹺?”




“的確蹊蹺,得病者除了身上起疹癢疼難耐,沒有其他半點症狀,胃口精神皆如正常人一般,可不論我如何用藥,都沒辦法消其疹子,反而有幾次還加重了病狀,反而是那些沒有醫治的人,漸漸的全好了。”沈隨風想起當初的事,便忍不住皺眉。




馮樂真頷首:“聽起來倒像是風寒之類的,治了未必有用,但只要身子骨不錯,便總能熬過去。”




“差不多。”




“那你




最近如此煩惱,可是從古著上看出什麼了?”馮樂真抬眸。




沈隨風靜了片刻,道:“有幾頁講了一種不知名的瘟疫,倒與這次的時疫有幾分像。”




馮樂真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沈先生慎言,若是瘟疫,西江巡撫早該稟告朝廷,又怎會到現在還沒動靜?”




“殿下就當我是胡說吧。”沈隨風不欲過多解釋,拿著書就回了馬車上。




馮樂真也板著臉回馬車,經過陳盡安時看到他拿著一本兵書在看,便將書從他手裡抽出來:“該休息時就休息,整日抱著書也不怕將眼睛看壞了。”




“……是。”陳盡安看出她心情不好,沒有解釋自己也是剛翻開書。




休息之後,車隊接下來一路日夜兼程朝著西江的方向走,結果越靠近西江,路上的人就越稀少,等還有一個多時辰到西江城門口時,寬闊的官道上只剩下他們一隊人了,就連天真單純的阿葉,也覺察出一點不對勁來。




“西江好歹也是一座大城,每日裡來往出入的人就算不多,也不該一個都沒有吧?”她憂心忡忡地問,“殿下,咱們確定要去麼,奴婢怎麼感覺不太妙。”




馮樂真想起沈隨風先前說的話,一時陷入沉默。




阿葉見她沒有第一時間反駁自己,頓時眼睛一亮:“要不還是繞開西江吧,殿下若是擔心城中百姓,就給京中遞一封信,皇上雖然看不慣您,但對自己的百姓多少還是上點心的,肯定會立刻派人來一探究竟,若真有什麼事,相信也會盡快解決。”




馮樂真若有所思地端起杯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葉見狀,又要說些什麼,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吵嚷聲,她臉色一變,當即從馬車裡衝了出去。馮樂真隱約聽到女子哭聲,也掀開簾子朝前看去。




只見十餘個用白布捂著臉的官兵,正手持刀劍追殺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子被官兵刺穿心口,軟綿綿地倒了下去,女子見狀尖叫一聲就要折回,卻被另一男子拉住。




眼看著就要追到他們的車隊前,當即有幾個侍衛攔在了前頭,官兵們一看他們衣著打扮便知不是尋常人,正猶豫要不要追時,這一男一女彷彿找到了救星,朝著侍衛們衝了過來。




“別讓他們碰到你們!”官兵們急道。




帶頭的侍衛瞬間反應過來,抽出佩劍直指二人,二人連忙停下,跪在地上不住朝他們磕頭:“官爺們救命,官爺們救救我們……”




官兵們想上前拿人,但看到侍衛手中鋒利的劍,猶豫一瞬還是停下了:“敢問馬車上坐著的是哪位大人。”




“大膽,長公主殿下豈是爾等可以隨意過問的,還不上前見禮?!”侍衛舉起令牌呵斥。




官兵們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便趕緊跪下:“參、參見長公主殿下!”




阿葉回頭看一眼馮樂真,得到她允准後跳下馬車,徑直走到人前:“你們領的是什麼差事,為何鬧出這麼大動靜?”




官兵們心虛地對視一眼,帶頭之人率先道:“回這位主子,卑職們奉命捉拿




兇犯,兇犯不從,才不得已誅殺之。()”




你們胡說!我們不過是尋常老百姓,怎就成兇犯了!()”先前被追殺的女子淚眼婆娑。




官兵當即便要呵斥,阿葉先一步冷聲道:“當著殿下的面都不說實話,看來也沒必要再活著了。”




侍衛當即就要動手,官兵駭破了膽,連忙俯地求饒:“主子饒命,主子饒命!”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阿葉淡淡道。




官兵猶豫一瞬,咬咬牙說了實話:“巡撫大人一個月前下令封城,擅自逃離者,殺無赦。這幾人罔視巡撫之令偷偷離城,卑職等人也是奉命行事。”




“我們不偷偷離城,難不成要留在城裡等死嗎?!”女子悲憤問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馮樂真從馬車裡出來,緩步朝幾人走去,還未等完全靠近,沈隨風也不知從哪冒出來了,直接攔住了她。




馮樂真抬眸看向他,他皺著眉頭,無聲搖了搖頭。




“這、這位便是長公主殿下吧……”女子聲音發顫,看到她後嗚咽一聲大哭起來,“殿下救命,西江城的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




“你胡說什……”官兵剛開口訓斥,對上阿葉威脅的眼眸頓時老實。




“西江不過是尋常時疫,為何百姓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馮樂真問。




女子哭得喘不過氣來,她旁邊的男子憤憤道:“尋常時疫哪能死這麼多人!明明就是瘟疫,是瘟疫!”




聽到瘟疫二字,馮樂真看了沈隨風一眼。




沈隨風上前一步:“都是什麼症狀,你且說給我聽聽。”




男子仔細回憶一番,面色慘白道:“先是起疹子,疹子越來越多連成一片,就開始潰爛發癢,然後就是唇色發烏,神志不清,等到吃不下飯時,人也就差不多了。”




沈隨風又問了幾句,馮樂真無心再聽,轉身回到了馬車上,結果還沒坐穩,阿葉便跟著回來了。




她一副有許多話想說的樣子,但一對上馮樂真的眼睛,又默默嚥了回去。




“想說什麼直說就是。”馮樂真緩緩開口。




阿葉:“西江巡撫是劉明德,華家的門生,咱們若是過去,只怕不如在鎮安時好說話,更何況……死了這麼多百姓,他都未曾上稟朝廷,想來是決心要隱瞞到底的,殿下若是去了,只怕會有危險。”




入了窮巷的狗會做出什麼膽大包天的事,誰也說不清楚,更何況還有來歷不明的疫症,天災和人禍齊發,簡直是要命。




她都明白的道理,馮樂真不會不懂,聞言只是淺淡地看她一眼。




阿葉該說的都說了,只好默默離開。




馮樂真捏了捏眉心,閉上眼睛剛要假寐片刻,馬車門口便又傳來掀車簾的聲響。她睜開眼睛,便看到陳盡安站在外頭。




“殿下。”他欲言又止。




馮樂真抬眸看他一眼:“你也要勸本宮別去西江?”




陳盡安靜默片刻,道:“殿下想去,奴才就陪您去。”




()他來,要說的只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