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冬 作品

第 55 章 隱世之人




    被他稱為雲谷主的這人,身上的醫修法袍下繡蓮花紋路,是整個醫修之中為二兩件被評為第一等的醫修服飾——剩餘那件還被溫淮瑜送人了。



    此人正是蒼朮谷的谷主,雲一灃。



    雲一灃淡淡搖頭:“若是經脈受損,我這凌陽金針倒是能給他修補回來,但若是靈脈受損,老夫還從未聽聞過,這天底下有哪個醫修能將靈脈修補好的。”



    “對於我們醫修而言,靈脈是先天器,出生即定型,若是中途受損,那修士直到死,也不會再有重回原樣的可能。”



    賀門主慘然說:“我上陽門數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弟子,竟然要因為一場論道而前途盡斷嗎?”



    雲一灃只好安慰:“賀門主,人各有命,強求不得啊。”



    賀門主長嘆一聲,看向床榻之上至今未醒,連呼吸都相當微弱的陸清河:“可惜,可惜啊……”



    ——“我若偏要強求呢!”



    這一聲驚醒院中所有人,雲一灃身後,和他同行的蒼朮谷所有醫修,聚集在此的上陽門幾位長老都隨之看去。



    逆著光,無法看清來人的面容。



    但熟悉之人卻在聽到聲音時,就已經反應了過來。



    賀門主無奈道:“七疏,你這又是做什麼去了。”



    七疏道人的外衫凌亂,在肩頭斜披著,身上淋過雨,肩頭一片濡溼。



    他先是疾步跑到床邊看了看陸清河的樣子,沉著臉說:“我七疏的弟子,不會這麼簡單的信命,我願強求一次,我相信清河若是醒著,也同樣。”



    賀門主嘆息道:“即便你要強求,但連雲谷主都拿靈脈斷絕一事別無他法,我們還能如何?清河還能如何?”



    七疏道人向雲一灃鞠了一禮,這才道:“並非是不相信雲谷主的醫術,但望雲谷主念小道掛念弟子的份上,原諒則個。”他看向賀門主:“我請了醫仙。”



    賀門主一驚。



    醫仙。



    天底下能亦此為號的,僅那一人而已。



    聽說他久居滄寰鮮少外出,也幾乎從不接外診,他亦不缺外物,治病救人全看心情。



    碰上心情好的時候,遇到路邊尋常凡人的頭疼腦熱,也會給開一劑藥方。



    若碰上他不太愉快時,縱有人千里迢迢求醫上門,他也不會應允。



    最關鍵的是,外界早有傳聞,說那一位同蒼朮谷素來不和。



    賀門主瞥了眼雲一灃,對方聽見“醫仙”這兩個字的時候,眉頭皺了皺,似有一點隱約的不悅,但很快就隱去。



    賀門主顧不上許多,驚道:“那還不快請進來。”



    話音剛落,溫淮瑜寬袍窄袖,踏著微雨步入院中。



    雲一灃起身,漠然回看過去。



    溫淮瑜卻連眼神都沒多分他半個,手中摺扇一收,用神識將陸清河全身探查了一番。



    七疏真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醫仙,小徒這情況,可還有救?”



    溫淮瑜收回手,還沒開口,便聽見雲一灃不陰不陽地說:“老夫也想聽聽,溫醫仙對於這靈脈斷絕的症狀,有何見解?”



    雲一灃白眉微動:“若溫醫仙能將這靈脈斷絕之人救回來,老夫自甘俯首,親上滄寰,拜溫醫仙為師。”



    溫淮瑜終於餘尊降貴地給了雲一灃一個眼神。



    “我們滄寰招收新弟子的規矩,首先年齡不能高於三十,您這……”



    他眼神慢條斯理地在雲一灃身上掃了下,雖未言盡,但那眼神已經將所有暗藏的意思都透露出來了。



    嫌他年紀太大了。



    雲一灃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去,他背後蒼朮谷的醫修卻坐不住了,紛紛暴怒起身,欲找溫淮瑜要個說法,被雲一灃一個眼神止住。



    溫淮瑜沒再理會他們,而是轉頭對七疏真人道:“有點麻煩。”



    七疏真人明顯失落起來:“就連您也沒辦法嗎?”



    那廂,雲一灃淡淡一笑。



    溫淮瑜修長的手指在床沿輕叩,仔細打量著陸清河的狀態:“我是說,治起來,有點麻煩。”



    這句話把七疏真人從深淵拉回人間。



    他顫抖著聲音:“真的嗎,真的能治好?”



    溫淮瑜卻是搖了搖頭:“不一定能好全,不確定有沒有後遺症,治療過程要將他開膛破肚,然後以靈力為引線,將他因受創而枯竭的靈脈,一針一線縫補回來。”



    這話聽著覺得甚是簡單,實際的操作難如登天。



    而且,如此手段,向來被另外一群醫修視作異端。



    雲一灃拍案怒起:“沒想到溫道友空懷醫仙之名,竟然會用此種異端的手段,真是令人不齒。”



    溫淮瑜:“行醫莫問手段,能治好的,都是好方法。”



    他看向七疏真人:“如何,治或不治。”



    這下,不僅賀門主,連七疏真人都有些猶疑不定。



    溫淮瑜說的這種方式冒險也就罷了,結果還有那麼多未定因素,難免讓人擔心。



    七疏真人猶豫片刻,又問:“若要完全治癒,您有幾成把握?”



    “三成。”



    七疏真人眼中掙扎不定,喉結上下滾了滾,就在賀門主正要勸他放棄的時候,床榻上一直昏迷不醒地陸清河,勉強睜開了一隻眼睛。



    他眼中血絲密佈,眼神渾濁,勉強支撐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



    “我……治。”他斷斷續續地說,“我治,無論結果如何,生死不尤人。”



    “行。”溫淮瑜頭都不抬,對七疏真人道,“把這小子送去滄寰吧。”



    他離去前,還能聽到雲一灃從背後傳來的冷哼。



    “我倒是想看看,溫醫仙究竟要怎麼治這靈脈。”



    溫淮瑜並未在意。



    他只是怔然看向西方,這裡距離南霄山脈足足五十多公里,以他化神境的修為,施展寸地之術,不消半日便能到達。



    如此算來,這時小四同玉家那個小子的鬥法才剛結束。



    其實從這裡,看不到南霄山脈的那一輪明月。



    更看不到罕見的日月同輝之景。



    但溫淮瑜闔眸片刻,竟是緩緩笑了。



    “月出東山。”他輕聲道,“這次倒是很不錯。”



    ……



    祁念一最後那一劍,讓滄寰所有劍修連夜翻遍典籍,也沒找到半點記錄。



    “你是說,滄浪劍之前確實如我們想的一樣,傳承已經斷絕了?”



    寧瑾肯定地點頭:“是我師尊親口告訴我的,當時我為了學最後一式滄浪劍,幹了不少傻事。之後師尊才告訴我,滄浪劍明文留存在滄寰的劍訣典籍中的,確實只有四式,第五式需由無涯劍尊親授。但當年無涯劍尊羽化得突然,並沒有來得及傳下第五式,便已經仙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