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冬 作品

第 51 章 叩問天機




    他回憶起來:“在她知道這個批命的時候,相當的排斥,就連師門拿出養育之恩來要挾她,她也沒有妥協,一直在想辦法逃走。我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變故,讓她心甘情願去跳了深淵。”



    他按著眉心:“她死後,命線就從這世上消失了,可笑我空懷一身命理推衍之術,卻連自己想知道的問題都無法回答。”



    回憶起夢中那一幕,祁念一也忍不住擰起眉頭,目露不忍,她反問道:



    “她叫隱星嗎?我記得她是月讀宗的弟子,是哪一代的?”



    薄星緯沒有半點猶豫,立刻回答:“第三十五代,死於三百二十一年前。”



    三百多年前。



    祁念一思索片刻,確定了,當時月讀宗在任宗主就是玉家那位。



    她心中湧現出一股難以遏制的悲涼之感,不是因為自己,是替那個只在夢中見過的隱星。



    她不驚不興,說出來的話,卻萬分殘忍。



    “我想,我知道她為何身死了。”祁念一反問,“你知道魔族的換骨禁術嗎?”



    薄星緯一愣,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他聽著祁念一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那句殘忍至極的話。



    “我在夢中,看見她被剜下了全身的骨頭,被她的師弟。”她眼眸低垂,聲音有些沉悶,“她當時瀕死,被人救走了,後來她自行離開,前往深淵的方向。”



    薄星緯痛苦地閉上眼睛。



    “剜骨?”



    祁念一點頭:“她的師弟,眼熱她那一身劍骨很久了,她生懷劍骨,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而且,似乎她的師弟對於她的批命也是瞭解的,不然也不會說出‘你本就是要死的人’這種話。”



    薄星緯深吸一口氣,祁念一感受到他呼吸都帶著顫抖的餘音。



    “多謝,我……知曉了。”最後幾個字,他說得十分艱難。



    薄星緯:“我師尊曾經對她說,命理是定數,人終有一死,不要浪費自己的這條命。”



    祁念一回想起夢中凌空出現的劍意,隱星那樣一個一生都未曾握劍之人,卻在臨死前,創造瞭如此驚人的劍意。



    “她確實沒有浪費。”她感慨道。



    薄星緯只用很短的時間就平穩了心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身上似乎卸下了什麼重擔,卻又好像揹負上了更多。



    “到你了。”薄星緯說,“你想要問什麼。”



    祁念一開門見山:“獻祭,真的有用嗎?”



    “有用,但效用在減弱。最初獻祭者死後,深淵沉寂了近兩百年,後來是一百多年,越往後,時間越短,直到隱星獻祭之時,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所以我才懷疑,師尊的推算結果是不是有誤。”



    祁念一瞭然道:“所以玉華清才那麼迫不及待的要抓到我,因為沒有時間了。”



    她手指在星盤上輕叩,激起靈礦芯輕微震動:“獻祭者和白澤,有什麼關係。”



    薄星緯有些遲疑道:“白澤身死的真相,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之後出現的所有獻祭者,都是白澤的血脈。”



    祁念一質疑道:“血脈?”



    “白澤死時,祂的肉被分食,血液則被人收集起來,取了部分注入到一些尚且年幼的修行者之中,在這群人長大後,他們的子嗣生來就擁有部分神力。



    這群人,被我們稱之為白澤血脈,星盤推衍之術算出的獻祭者,多半都是這一代血脈之力最強盛者,也是最接近白澤之身的人。”



    祁念一冷冷嗤笑一聲:“殺了祂,分食祂的肉,再抽乾祂的血注入自身,這也敢舔著臉稱白澤血脈,我當真佩服他們的臉皮。”



    “隱星是其中最奇怪的一個。”薄星緯說,“白澤血脈多從大型世家或宗門而出,因為當時注入白澤之血再誕下子嗣的,都是世家大族抑或是宗門之人。”



    “但隱星不是,她最初是個散修,很小的時候就一個人在外面跑江湖,師尊算出結果之時,還不敢相信,後來找到她之後,月讀宗主動提出要將她收入門下、養大,保證養得她長大之後能夠非常聽話。”



    薄星緯回憶起來:“那時我年紀尚小,許多事情都是聽師尊和旁人說話中洩露出的隻言片語留下的印象。當時師尊其實對推算結果也有疑慮,她身體中並沒有白澤之血,但她對於白澤之力的感知是最強的,同輩中無人能出其右。”



    就是這樣一個似是而非的結果,讓他多年來耿耿於懷,無法放過自己。



    薄星緯輕嘆:“其實若論怪異,你也同樣如此。”



    “此前,哪怕是血脈之力最強之人,也從未有能承載白澤部分軀體的人出現,他們只要稍微靠近部分軀體,就會七竅流血不止,反而被白澤的軀體吸走自己身上的血脈之力。但你竟然可以承載祂的雙眼,真是不可思議。”



    祁念一不置可否地略過了他這句話。



    她也對自己所謂的白澤血脈存疑,但她當然不會對薄星緯說。



    “最後一個問題。”



    祁念一抓了一把靈礦芯,灑在星盤上,靈礦芯在星盤上緩慢地移動起來,沒有像薄星緯那樣直接形成一條命線。



    “白澤剩餘的軀體,現在在哪裡?”



    薄星緯抿唇,以星盤為地圖,在其上指了幾個地方。



    “漠北魔域,涼州佛國,妖域,南境……還有仙盟。”



    “這是我所知的全部,還有沒有部分散落在外的,就不清楚了。”薄星瑋苦笑,“說不定你的雙眼,能看的比我更清楚些。”



    祁念一喝掉桌上已經有些涼意的牛乳茶,涼了的牛乳帶著點腥味,但入喉仍然是溫醇的滋味。



    “確實很甜。”



    她起身,邁步離開此處,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握著非白的手沒有放開。



    她也不覺得牽著自己的劍靈有什麼問題,於是就這樣走出了院子。



    日頭斜照,落在孤寂的院內,一片餘暉。



    薄星緯一塊又一塊,將桌上的茶點吃了乾淨,卻品不出任何味道。



    臨行前,祁念一又似想起來了些什麼,背對著薄星緯,淡聲輕問:



    “那個剝離了隱星一身骨骼的師弟,是不是玉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