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冬 作品

第 51 章 叩問天機




    祁念一和非白湊過去看,又問:“這是我和他的命線?”



    薄星緯搖頭:“這是山下一個掃灑小童的命線。你們兩人的命線對這世界運行影響太深,如非必要,我如今已經不會輕易占卜了。”



    他抬頭,輕笑:“這就是為什麼我能看見他的原因。”他指著非白:“如果沒猜錯,他應該是靈體吧?”



    祁念一沉著臉點頭。



    “奇怪,雖為靈體,他卻也有屬於自己的清晰的命線和運軌,所以我才能看見他。”薄星緯指著自己黑色的眼睛淡聲說,“我現在這雙眼,也只能看到這個了。”



    祁念一不知該說什麼,她又重新坐回星盤之前,想了想,卻道:“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為測算命途付出這樣的代價,是他自己的選擇嗎?



    “如果是,那就不用後悔。”



    薄星緯眉眼處笑意深了些:“難怪妙音這麼喜歡你,跟你說話,真的讓人很舒服。”



    他睫羽輕垂,思索片刻道:“接下來,無論你向我提任何問題,我都會回答你。你只需要回答我這個問題。”



    ——“你知道,隱星嗎?”



    祁念一一愣:“沒有,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是人是物?”



    非白卻在聽到這個名字是,手抖了抖,他感覺有些印象,但全都隱藏在他丟失的記憶中,不見真容。



    他默默從空中飄落,坐在祁念一身邊,抓住她的手。



    她頭也不回,卻反手回握住了。



    溫軟的掌心有著明顯的厚繭,是多年練劍留下的,確讓人覺得十分安心。



    薄星緯神情明顯黯淡了下來:“連你也不知道嗎。”



    他捻了一塊山藥棗泥糕細嚼慢嚥地吃起來,卻只能品到淡淡苦澀。



    “是人。”他伸手抹去嘴邊的碎屑,“她……是在星盤測算中,上一個要被獻祭之人。”



    祁念一緩緩抬頭看向他。



    這是他們倆第一次正式地提到獻祭這兩個字。



    薄星緯聲音放得很低,眼神柔和了下來,像是在找尋一些美好的回憶:“她和你一樣,很喜歡劍,但卻一輩子都沒能拿起劍。”



    祁念一動作一頓。



    這和她在夢中見到的那個女修,是一樣的經歷。



    “不一樣的是,她沒有你這麼聰明,也沒有你這麼幸運。”薄星緯淡聲道,“你有滄寰和墨君為你保駕護航,有師兄奮力把你從命運的泥沼中拉出來。”



    “但她不一樣,她身處在陰詭晦暗之中,四處都是黑暗的人心。”



    薄星緯:“你應該無法理解那種絕望。二十歲之後,才知道師門將她好好的養大,是為了要送她去獻祭,所有人都在等著她去赴死。”



    祁念一確實無法理解。



    說來諷刺,她的命途在二十年前就被書寫下來,註定要獻祭而死。卻有人在她尚未出生的時候,就奮力將她帶離那樣的命運。



    父親,師尊,還有師兄們,和她自己。



    如此說來,她的命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薄星緯艱澀道:“抱歉,跟你說了這麼多。你應該是最有希望知曉她去處的人了,如果你也不知道的話……”薄星緯停了很久,最後喉結上下滾動了下,才說,“今日叨擾了。”



    他欲起身送客,卻聽祁念一問道:“她是你什麼人?”



    薄星緯想了想,抿唇道:“其實,也算不上什麼人,一面之緣而已。她以前給了我一塊桂花糕,請我喝了一杯牛乳茶,我覺得很好吃,所以想查清一些真相,僅此而已。”



    聽他這番話,祁念一本來已經站起身,又復坐下了。



    “我見過她。”她說,“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我確實在夢中見過她。”



    這一瞬間,薄星緯那漆黑一片的眼睛都亮了一瞬。



    他語氣都激動了起來:“這確實是有可能的,因為——”



    他猶豫片刻,沒想到祁念一平靜地接過話頭:“因為我們都是白澤的一部分,對嗎?”



    薄星緯有些驚訝:“你已經知道了啊。”



    祁念一:“我曾經想過很多次,為什麼是我,我究竟有什麼特殊的本事能讓深淵為之蟄伏二十年,我又不是師尊,能直接把他們打服。如果非說要有什麼特別,只能是我這特別的體質了,尋常人,應該是無法容納白澤的雙眼的。”



    “而你們,也是靠著這一點,來推算每次應該要獻祭誰的,對嗎?”祁念一冷冷地直視他。



    “可以這麼說,但有一個問題。”薄星緯眉頭擰起,“在七個被獻祭者中,她是唯一一個例外。”



    “這是為何?”



    薄星緯苦笑:“這就是我想要搞清楚的真相。”



    “我一直覺得,我的師尊,也就是上一任天機子……在推斷上一個獻祭者時,測算有誤。”



    祁念一難以置信:“你是說你們搞錯了人?”



    這種事還能搞錯人?太兒戲了吧。



    薄星緯眉目沉凝:“其實按照測算結果來看,她確實和白澤關係匪淺,身上應該也有中某種白澤的血脈,但她的結果和另外幾個獻祭者都不同,簡單地說,她和我們要找的目標其實略有差距。”



    “餘下幾個推算出的獻祭者,都和白澤有著直接的關係,其中關係最接近的,就是你。”



    祁念一淡聲問:“即便知道了真相,那又如何呢?她早已身死,你要彌補,也已經無力迴天了。”



    薄星緯目光悠遠,他笑著說:“我一直懷疑,師尊當年推算會不會有誤,我後來無數次再度推演,得到的結果都仍然和目標結果有著一顆星子的差距,但就是那個微小的差距,那個似是而非的結果,幾乎折磨了我一生。”



    他神情甚至算得上輕鬆,就像是被多年心事折磨下來後終於能釋然一般。



    “確實,她已經不在了,我也確實無法彌補,只能給她去賠命了。”他說著,灌了一杯牛乳茶,仍然是苦澀中帶點腥味的口感。



    “所以,你想知道什麼呢?”祁念一平靜地看著他。



    薄星緯重新纏上星塵紗,冷靜片刻後,問道:“她是怎麼死的?”



    祁念一想了想:“如果你是問她最直接的死法,那我能告訴你,我沒有看見,但我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她自己走向深淵了。”



    “她自己啊。”薄星緯搖頭道,“還有什麼是你沒說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