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臺 作品

第一百八十四章 劍心種子、七尺玉具與怒目佛陀




    不知為何,哪怕到了如今,南禾雨對於見到陸景這件事,心中還是頗有些……懼怕。



    總覺得因為昔日許多事,讓陸景受了許多委屈,而自己在這件事裡不曾起到什麼作用,甚至在某些程度上,還成為了加害者。



    而現在……陸景越來越出彩,也足以證明從一開始,他就是被埋沒的明珠,這也讓南禾雨越發不知該如何面對陸景。



    「身在泥塵,卻能夠奮力破土而出,化作參天大樹,紮根於這天地間的種子,確實值得敬佩。」



    南月象也同樣低頭望著陸景,眼中有著清晰可見的



    敬佩。



    他與陸景並無多少交集,距離陸景最近的一次,大約是在京尹府中庭之上,那時的陸景展露華光,脫去血脈枷鎖,得以自由。



    而在這之後,這一位實際上打理著南國公府諸多產業的義子,才逐漸知曉陸景為了脫去陸府樊籠,所做出的努力。



    而在此之後,陸景端坐在書樓翰墨書院中,一邊教書,一邊一步步鑄造出一片盛名。



    陷於枷鎖者,又如何不佩服配刀騎馬而行的少年?



    南禾雨也察覺到南月象眼中的讚許,她猶豫片刻,又轉頭看向身後,詢問道「爺爺,還不曾出來嗎?」



    今日,南禾雨、南月象之所以前來大昭寺,是陪南老國公一同來看他的亡妻。



    南老國公並不信佛之所以屢次前來大昭寺,是因為大昭寺釋怒主持是他的好友。



    可國公夫人生前卻吃齋唸佛已久,希望能夠消弭老國公殺戮罪責。



    而她死後,南老國公也就依照她生前遺言,將她葬在了這大昭山上。



    除夕年關之日,按照大伏的風俗,百姓們並不會上墳悼念,只是南老國公哪怕是尋常的日子,都會來此一遭,在這並不如何華麗的墓葬前說一說話。



    今日,南禾雨、南月象便是陪南老國公前來。



    「剛進去不久,可能還需些時間。」南月象這般回答,又轉過頭來,認真看了看南禾雨,搖頭道∶「禾雨,人在天地間,許多事不由自己掌控,過往的事其實不必太過在意。」



    南月象說得認真,於是南禾雨也很是認真的點頭。



    她指尖輕動,一縷風雨劍氣縈繞在其中,閃爍清輝。



    隱約間,那風雨劍氣比起以往,變得鋒銳而又細密了許多,劍光閃動間虛空都因此而生出細小的漣漪。



    仔細看去,那風雨劍氣中元氣夾雜著一種獨特的神火,頗為不凡。南禾雨的劍道有所精進。



    「陸景先生曾經說過,氣性有缺其實不算什麼,天下間又如何會有完美無缺者?



    各人下各雪,各有各的隱晦與皎潔,人無完美,有缺的氣性也可修劍意。」



    南禾雨此時此刻,依然低頭注視著行走在山道上的二人。



    她只想那位身穿紅衣的女子,正是盛次輔大人家的小姐,乃是太玄京中頗具美名的盛姿。



    紅裝妍麗,配上白馬更顯得英姿颯爽。



    而她身旁白衣的陸景卻越發神玉如骨。



    「二人……倒是頗為相配。」南禾雨心中沒來由生出這樣一種念想,繼而變得有些煩悶起來。



    天空也有些陰鬱,顯得陰沉沉的。南禾雨渾然未覺自己的心緒是會有些變化,她只是側過頭來,低頭看了看腰間的千秀水。



    千秀水碧藍色的劍柄上,也有幾道風雨纏繞。



    「往後不可優柔寡斷,既有決斷就要奮力前行,便如同陸景先生一般。



    可以往已然發生的事情,既然無法徹底忘懷,又何須太過執著於忘懷?



    記在心裡,養成一場風雨,就算是我氣性有缺,也可自成我道。」



    南禾雨心中這般想著。



    腰間的千秀水似乎感應到遠處陸景前來,竟然開始微微額動。



    「你也覺得陸景先生的話有道理?」



    南禾雨輕撫劍柄,恰在此時,盛姿和陸景已然下馬,門口的接引僧牽走二人的馬,他們並肩而行,入了大昭寺山門。



    陸景還是一如既往面色平靜,眼神卻並不冰冷,反而顯得溫厚,清風吹拂之下白衣飄動,讓南禾雨想起自己親眼見到的諸多事。



    她想起陸景站在京尹府中庭之中,輕聲問「誰規定招人厭嫌



    的庶子、贅婿,不可敗那高不可攀的國公府公子?」



    想起陸景站在獬豸瑞獸頭顱上,向太玄宮乃至整座太玄京言明心中之志。



    想起陸景道出那一句野夫怒遇不平事,磨損胸中萬古刀,繼而斬下那不曾被人理解的一劍。



    也想起舞龍街,想起殿前試,想起那呼風喚雨兩把刀劍。



    南禾雨思緒重重,忽然覺得…….「今日既然能在大昭寺中巧遇,也算是有幾分緣法,倒也不必……太過刻意的躲避。」



    南禾雨想到這裡,心中驟然放鬆了許多,對一旁的南月象道∶「兄長,我在山下等你們。」



    南月象頷首應答。



    南禾雨朝山下走了幾步,猛然間又想起之前那婚約一事,想起曾經送她劍心種子,有恩於她,又傾心於她的禹星島師兄,她再度猶豫起來。



    「師兄送我劍心種子,那劍心種子中開出一顆羽化劍心,助我劍道大盛。



    而我也贈他七尺玉具,此恩已還。」「可一路走來,師兄在我修行道路上,你多次助我,師傅也……」



    南禾雨突然想起自己老師,對於自己和師兄的期許,重重思緒又讓她心中生亂……



    足足幾息時間之後。



    南禾雨眸光微動,神色放鬆下來。她朝前踏出幾步……一道元氣化作清風拂面而過,然後與面色頓變……腰間的千秀水也悄然消失。



    就連身上的氣質,眉宇中閃爍的神采都變得大有不同。



    此時的南禾雨,再度變為那個相貌平平的綾雀。



    化身綾雀,南禾雨似乎也輕鬆了太多,步伐輕快之間,朝著山峰下而去。



    而另一座山峰上。



    大昭寺佛子,年輕的神秀和尚正身穿一生黃色僧衣,脖頸之間帶著一串佛珠,這雙手合十,低頭注視著山峰之下。



    他身旁還站著一位僧人,那僧人赤裸上身,身上篆刻著許多梵文,密密麻麻看起來頗為神秘。



    若元神修士一眼看去,便可知這些梵文中竟然還夾雜著諸多赤裸裸的殺意。



    這位僧人正是曾經在舞龍街上攔住陸景的爛陀寺佛子蓮厄。



    兩位佛子並肩而立,目光卻都落在遠處。



    這座山峰對面,就是高約二十八丈的大藏佛雕,佛陀端坐作寶瓶印,氣派恢弘,周身上下也有霧氣縈繞,顯得越發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