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臺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七章 執律前來,問一問齊國太子

    於是陸景向鍾於柏道賀。

    「陸景,如今你已然執律,可是……你並無官身,其實仔細想來,你不過孤身一人。

    刑部、大理寺會承認你的權柄,但卻不會出手助你,許多事,你萬勿衝動,腰間刀劍雖然可斬不平,可是終究要顧念自身,君子不可迂腐,不可置自己的性命於不顧。」

    到了鍾於柏府邸門口,鍾於柏語重心長,與陸景說話。

    陸景只是平靜笑著,應答下來。

    鍾於柏入了府中,陸景抬頭看著天空,卻見此刻的夜晚,靜謐而又寒冷。

    天上沒有星月,寒夜漆黑,也不曾有多少光亮。

    而陸景則轉過身去,一動不動看著身後的黑暗所在。

    大約過去幾息時間,那黑暗中卻走出一位體格高大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身身穿一身短打粗布衣服,面容堅毅,走到近前,向陸景行禮∶「驚蟄拜見陸景先生。」

    陸景上下看了魏驚蟄一眼,眼中多了幾分驚訝,但卻也並不多言,只是繼續前行。

    魏驚蟄就跟在陸景身後,二人就這般走在黑夜中。

    「魏驚蟄見先生與那位

    大人並肩而行,所以才不曾上前打擾。」

    魏驚蟄道∶「先生,許久不見,你可曾安好?」

    這位年輕人頗知禮數,陸景卻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實並不算太過久遠,不過區區三個月而已,短短三個月,你卻練出了一身好氣魄,身上氣血昂揚,甚至氣血流轉間,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一道初驚蟄龍蛇的武道精神,這……很是難得。」

    魏驚蟄對於陸景極為恭敬,認真回答道∶「先生,我頗有些機遇,因此而踏入武道一途,如今苦練許多日,終有所獲。」

    「不論如何,還要謝過先生,若非當初先生相助,驚蟄如今只怕成為了一具枯骨,又何言修行二字?」

    陸景和魏驚蟄行走在街上,魏驚蟄卻發現,陸景卻好像並非要前往養鹿街,反而朝西街走去。

    而他也並不多問,只是跟在陸景身旁,道∶「先生,今日我讀了三千言,其中卻有許多事不解,還望先生為我解惑。」

    魏驚蟄言語中帶著請教,再度站定,向陸景行禮。

    陸景微微頷首。

    魏驚蟄問道∶「今日,我早已通讀先生文章上百次,可我心中卻始終覺得,人既然貴於妖魔鬼神,貴於水火,甚至貴於天上的渺渺仙人….

    可這天下,凡人性命其實賤如牲畜,我父親一生養馬,最終死在馬蹄之下,對於許多大人而言,一介奴僕,死了便是死了,奴僕的性命尚且不如一條馬來都貴重。」

    「而我這許多日,都在諸泰河碼頭做腳伕,也見過許多從其他道府,前來京城活命的百姓。

    自此知許多所在民不聊生,許多人因為一餐飽飯而丟失性命,甚至有邊關之人為了躲避戰亂,一路跋山涉水,前來太玄京。

    他們出發時甚至有數百上千人,然而到了太玄京,也就只活下來幾人。」

    「人貴於天下萬物……可是繁華太玄京的貴人們,為何不願低下頭去,看一看凡俗之民?」

    魏驚蟄低著頭,輕聲道來,語氣充滿疑惑。「貴人們的性命,自然要比我等賤民重要許多,他們可端坐於繁華之地,享受我大伏繁盛。

    可與此同時,他們之所以為貴,是因為這天下有無數的賤民們,將他們託舉於高處,他們踩著賤民們的頭顱,一步步攀上雲端。

    既然如此……他們為何不願低頭看一看人間,為何不願出些力量,救一救天下之民?」

    魏驚蟄說到這裡,長出一口氣∶「天下之人自然有貴賤之分,許多凡俗之民也並無什麼非分之求,只不過想要活命而已。」

    陸景聽到魏驚蟄話語,神色平靜,說道∶「大伏困頓,並非一朝成之。

    河東河北世家林立,田產無數,不知多少百姓淪為佃戶,世世代代為世家種田耕地,只為求一頓溫飽。

    西、北之地,戰亂連連,十三道中,無數百姓家中壯年勞力都因為與北秦的爭戰,死於非命,雖為保家衛國,可他們終究也是大伏百姓,這些道府中的人命,其實要比大伏繁華之地的人命,還要輕賤許多,說沒了,也就沒有了。

    甚至……五方龍宮中,有龍王食人,妖魔作祟之下,偏遠之地的百姓們,不得不敬獻童男童女,保下更多人性命。

    離開大伏,北秦暫且不語,舉國上下,已然變為征戰的燃料。

    乃至有惡孽之國,真正位居雲端的人物,卻以砍頭剝皮為樂……」

    陸景娓娓道來,魏驚蟄就跟在他身後,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世間之事,難以得絕對的平等,在我看來,平等鄉的理念,其實並不可取。

    可人之性命,卻終究十分重要,不可被當作野草,不可被當做螻蟻。」

    「人貴於天地萬物,性命自然也同等貴重,可是在這天地土壤間,尚且有許多人不這般認為。」

    「他們只看到了人貴於萬物,卻將文章中的人,僅僅看作自身,看著同樣位居雲端者。

    而那些在塵埃中掙扎的百姓,已然被許多人遺忘。

    陸景說至此處,轉頭看向魏驚蟄,道∶「這就是世間的無奈,無人可以輕易改變。

    想要令這世道變得好些,一篇文章、幾個人,並不足夠,你心中有了不解,可以你的力量也無法改變什麼,即便此時的我,在這浩瀚的洪流中,不過只是小小的浪花,你……可明白?」

    魏驚蟄沉默良久,這才回答道∶「天下之事,自然不是一個小民能夠改變的。」

    ……

    二人正一邊低聲交談,一邊行走在街上。而距離他們不遠處。

    百里清風坐在黃鬃馬上,虞七襄依然牽馬前行。

    二人一馬距離陸景和魏驚蟄不過十餘丈距離。

    可不知為何,就連陸景都不曾發覺他們的存在,百里清風和虞七襄靜靜的聽著陸景與魏驚蟄交談。

    虞七襄思索良久,忽然道∶「這陸景先生說的倒是頗有道理……在大伏許多繁盛之地人們的眼中,重安三州的子民性命,似乎確實不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