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染 作品

第52章 第 52 章

 時光轉瞬, 不知不覺長庚已拿來四隻竹信筒,蘇輕眉直至現在不曾看過,甫一收到便扔進鐵盒鎖上, 眼不見為淨。 偶爾她也會猜,陸遲會在信裡寫點什麼, 但又彆扭地覺得若是看了便是遂他的意, 料定他也沒有甚要緊事, 她成功壓下好奇心。 今日葉蓁來找她陪伴去定安門街買送給端敏公主的喬遷禮。 小公主才五歲, 是皇上寵妃淑妃所生,剛出生就被賞了內城上佳位置的外府,下個月工匠興建完畢, 京城閨秀們都以收到請帖為被宮中看重的象徵。 葉蓁和柳家嫡女自然都在此列,柳家找蘇輕眉採買的名貴傢俬估計也是為了此事遴選禮品。 蘇輕眉前世正是因著那次公主府的宴會, 才會對京城佳人有所瞭解,這般一回憶, 陸遲那時真的很奇怪, 她如今都想不通他是以什麼標準去決定, 哪些讓她參與,哪些不會。 總之後來, 她自己也不怎麼喜歡出國公府就是了。 蘇輕眉原以為會陪葉蓁去玉器珠寶之類店鋪, 沒想陪她逛的是普通百姓開的木活店,買了兩把刷過清漆的鳩車和竹馬包好作禮, 然後就喊累賴著蘇輕眉回到督院街家中。 葉蓁坐在花壇邊, 逗弄女子腿邊曬太陽懶洋洋的白貓。 “蘇姐姐,我爹還覺得我奇怪, 可我認為送給小孩子珠釵寶玉, 她也不見得多喜歡, 我兒時最快樂的事,就是賀思遠推著我坐竹馬,那時他對我可好了。” 蘇輕眉站她身側,彎腰在銅盆裡掬水洗臉,她早上出門塗得太厚,回來洗到現在才洗淨,“你常進宮,與小公主相熟,旁人見面的機會少,送禮便會更謹慎些。” “蘇姐姐說的真含蓄,那些可不就是巴結淑妃娘娘。” 蘇輕眉玩笑似的用水濺了她一下,“哎喲,你就誰都不巴結啦。” “我巴結我喜歡的。”葉蓁鼓著一張俏生生的臉蛋,伸手抱住蘇輕眉的腰,咯吱蹭她癢,笑嘻嘻道:“蘇姐姐,我巴結你呀。” 蘇輕眉被她鬧了一陣,歪歪扭扭地在院裡逃出半晌,差點喊出聲又捂住嘴,“噓,臻臻,我外祖母在午覺,她最近體虛,總有些缺眠!” “哦!” 兩人從院子玩鬧,跑進了書房。 合上門後,葉蓁站在窗臺處忸怩地開口,“蘇姐姐,我對你撒過一個謊,我憋著太難受了,我很少騙人,我想說出來。” 蘇輕眉見她眉心糾結,“嗯?” 葉蓁的直率性子藏不住心事,第二次見她時就恨不得將家世背景全講一遍,她想不出還能瞞著她何等重要事。 “其實那次我來搗亂你和楚筠之間談事,最初看到你家車伕的不是我,是陸世子,他還讓我來幫你,當時我們和賀思遠湊巧坐在茶館裡喝茶,你問我,我猶豫後沒把他們兩供出來。” 蘇輕眉聽完,舒展笑道:“這也值當你難受那麼久。” 葉蓁心情一鬆,蹦跳地跑過來,靠近說:“蘇姐姐你真的不生我氣?” “不啊。” 蘇輕眉坐在書案後,她剛剛聽到一半,差點以為是陸遲派人整日盯著她的動靜,她倒的確會因為這個生氣。 那麼,那時陸遲讓葉蓁來幫她,也算他有心了。 蘇輕眉忽然想到了什麼,纖細指尖扣著木桌的卷邊,低著頭囁嚅:“唔……,你正好說起陸世子,我聽說,皇上想給他和崔家小姐賜婚?” 葉蓁點頭,“對啊,雖然皇上暫時沒下旨意,但各家都曉得在等崔雁芙五月及笄,陸世子剛回來時一堆去講親事的,現下早沒人去了。” 畢竟,誰敢跟太后侄女搶夫君呢。 蘇輕眉聽完,“噢”了一聲,沒問下去。 “陸世子好像不願意,我姐姐說是因為姜瀅瀅,我看不是,世子哪裡喜歡姜瀅瀅了。比如我喜歡賀思遠,我恨不得天天往賀家跑,世子他連國公府都不肯呆。” “再說這次去兗州,國公府的信全是寫給他二叔的,都沒有姜瀅瀅的份,聽崔雁芙說,姜瀅瀅快氣死了。”葉蓁說完,朝蘇輕眉搡了搡,“蘇姐姐,我分析的對吧!” “咳……可能是吧。”蘇輕眉轉移話題,“賀公子這次出去,沒給你寫信嗎?” “他怎麼會寫給我。”葉蓁特別委屈,鼓嘴道:“而且信不好寄的,他們白日經過驛站至多休息一兩個時辰,得睡覺換馬,哪裡沉得下心。” 就在這時,長庚莫名其妙地冒了出來,站在門外,朗聲道:“葉三小姐也在,蘇小姐,世子的第五封信來了。” 葉蓁的話頓時噎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的。 蘇輕眉走過呆住的葉蓁旁邊,面上發燙地接過小信筒,然後習慣地想將信扔進鐵盒,可是這樣便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彷彿陸遲寫給她的皆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蘇輕眉心念一閃,轉而走到桌前,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似的,大大方方地當著葉蓁的面打開。 倒是葉蓁為了避嫌,反應過來,立刻縮著肩憋笑往右側避讓不看。 “也沒寫什麼不能看的。”蘇輕眉邊說邊打開,在倒出竹筒中的宣紙時發現是書畫用的熟宣,她屏氣展開,鬆了口氣的同時又不自知地微微失落,“你看,就是堪輿圖而已。” 他寄個堪輿圖作甚,她也不用調兵遣將,虧她還以為他會寫些不著調的話,心驚膽戰了那麼多日沒敢打開來看。 葉蓁這才轉過身,盯向女子手裡那張白宣,宣上畫著山川虛景,看得出是京州邊緣驛站倚靠的壺山,“真的誒,可是世子幹嘛寄給你這個?” “不知道!” “蘇姐姐,你前幾封,也是這樣的嗎?” 蘇輕眉這時莫名生了一股閒氣,從書架鐵盒裡抽出前四封,一股腦兒全拆了,她倒是想看看,陸遲大費周折搞半天,到底在寫給她什麼東西! 五封信連起來就是整張京州城北邊緣的地脈圖。 葉蓁突然眼前一亮,“咦”道:“你看哦,這裡有個會動的小人。” 蘇輕眉湊近望過去,果然在每一副圖裡,官道上某一個位置都有個鴻毛小筆畫出的簡筆騎馬公子,因為落在大的山水脈絡下,單看一張可能看不大出來,如今全並和在一起,就會看到五個相同衣著的。 連起來,好似在移動。 也就是說陸遲每寄一封,便會在圖上用小人標出他所在的位置,告訴她行程所在,他先是慢慢走離,然後再慢慢回來。 這眼巴巴的,莫不是以為她真在數著日子等他呢? 蘇輕眉想到這忍不住笑出聲,他是不是閒的沒事做啊! 葉蓁倒是感覺很可愛,就是如果陸世子再多幫她畫一個賀小人就更好了,她羨慕地把紙張拎起來看,恍然發現對光背後有影,“蘇姐姐,你看後面!” 蘇輕眉聞言將圖都翻了過去。 背面連起來竟然也畫了圖,是一副還沒畫完的圖,但哪怕從僅有的弧線,也能看出他畫的是月下靠牆的女子,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唯一濃墨便代表那紅豔的蔻丹。 她知道,畫的是她。 蘇輕眉抿了抿唇止住笑意,面上被緋色替代,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手上慌亂地將所有的信紙收了起來,鎖進她的小鐵盒,“不是要忙正事嘛,他真是無聊的緊。” 一旁的葉蓁終於明白了,陸世子原來是喜歡蘇姐姐啊! 葉蓁搖了搖女子的手袖,央求道:“蘇姐姐,你給世子寫回信麼?寫的話能不能幫我也帶一封給賀思遠?” 蘇輕眉忖道:“我……我不寫,但我想你可以讓長庚幫你帶的。” “不行。” 長庚又不知哪裡冒出來,站在窗口,淡淡道:“世子說過,陸家的車馬,只能寄蘇小姐寫的信。” 葉蓁看向蘇輕眉,可憐巴巴。 蘇輕眉:“……” …… — 陸遲寄給蘇輕眉的信從來沒預備有回信。 她現在興許對他氣的牙癢,也興許早將他徹底拋諸腦後,所以他畫的那些無非就是逼著她一遍遍想起他來,省的一回去,她又周身裹起刺地不理他。 但是沒想到,他會在到達禹州時,收到一封回信,厚的那幾張是她幫葉蓁寄給賀思遠的,他只得半張小片。 賀思遠皺眉看著寫得滿滿當當的五頁紙,往陸遲手裡偷看了眼,哦,原來是滿紙凌亂的貓爪印,比起他的‘拳拳心意’寒酸不少。 “陸世子,這什麼意思啊?”看起來像是葉臻書信時,有貓在一旁玩,踩翻了墨盤印在紙上不小心帶進信筒的。 陸遲臉上勾起笑容,“嗚圓腿短。” 嗚圓沒人抱根本爬不上桌,葉蓁忙著寫信,只能是蘇輕眉抱的,不管如何,這就是她給他的回信,真是有趣的很。 他很喜歡。 賀思遠想了半天沒想通,剛把自己的信疊好收放在枕頭下,就聽龔旭在外敲門催促,“快點走了,說好一起去燕春樓的。” “來了!” “陸世子,你當真不去。” 陸遲長指扣下信紙,起身在賀思遠耳邊輕語幾句,溫聲帶笑:“我不去,你們玩得盡興。” 賀思遠點頭,理妥帖了自己的衣袍,打開門和龔旭勾肩搭背,回頭朝男子揮了揮手,“我走了啊,你慢慢看爪子。” “嗯。” 龔旭到客棧木梯轉角還在好奇,“你在說什麼爪子?” 賀思遠含糊道:“就……他家的貓,你不懂的啦。” …… 禹州地處大朔中部偏北,已算是北邊較富庶的,燕春樓則是這裡出名的青樓。 他們騎馬午後才到達,大夥先是睡了一下午,一個個年富力強的什麼勁兒都回來了,最先打聽的當然是娼店在哪。 原以為崔承安一路沒禁過欲不會去湊熱鬧,誰知他留著姬妾在客棧,自己老早出門尋逍遙,竟是沒玩夠的意思。 這邊廂,賀思遠和龔旭進了燕春樓,一眼望過去比不上京中規模,在這種地方也算不錯,老鴇很快屁顛顛跑來,一見兩人打扮便知是貴客,諂媚地就差貼在地上迎候。 賀思遠拍手,最愛說這句開場,“把你這裡最當紅的姑娘找來,陪我們喝酒!” 往常接下來就是他大肆撒錢的吸睛時刻,可這次不怎麼順利,老鴇褶著眼皮在笑,講的話叫他們很失望,“公子,您們來的不巧哇,我們最當紅的眠柳和嵐煙都去陪貴客了,要不要看看我們的旖兒和夢兒,那也是頂好的。” 龔旭一聽,皺眉道:“什麼貴客?” 京城他每次招角妓被搶就算了,怎麼到了這尺寸之地,還得撿人家剩下的? “是京城來的大官兒,總之您放心,旖兒和夢兒絕對不叫你們失望,她們是雙生子,手段多著呢!”老鴇語氣狀似為難,然臉上的笑意就差沒寫上:那位貴客給的實在太多了。 龔旭一聽就知道是崔承安,他在京中也是這等豪華做派,否則如何能包時下當紅的花魁做外室,崔家這幾年大勢斂財,不像龔桓出身普通,堂堂尚書府得仰著妻子的嫁妝,家底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賀思遠一向想得開,“哦,那就找旖兒和夢兒吧。” 反正他每次逛青樓最多貪新鮮喝喝酒,至於狎妓他是萬萬不敢,不然他爹曉得了非打斷他的三條腿不可。 走上二樓後,見龔旭還在悶悶不樂,賀思遠擺著一張俊臉,真心實意地安慰道:“多大點事,又不是第一次被崔承安搶嘛,你還沒習慣呢。” 龔旭:“……”感覺更鬱悶了。 “我去解個手。” 也是太巧,經過隔壁,龔旭看著那道半合的門,崔承安果然在裡頭左擁右抱,手邊盡是頗有姿色的美女子,不止兩三個,須知禹州這地女子身材嬌小,坊間傳聞有絞鎖的絕技,他一個人搞得定那麼多麼。 簡直佔著位置不幹活! 龔旭鬱悶得多看了兩眼,才走到了老鴇給他們準備的廂房。 不過,在看到旖夢兩個之後,龔旭心情立刻舒緩不少,面前的一對雙生子長得溫柔可人,半推半就地伺候他喝酒,很快讓他暫時忘記了不快。 等到賀思遠進門坐下,龔旭身上衣衫已被解語花解了一半,一手把左邊的夢兒推過去,“你怎麼才來,跑到哪裡去了。” 賀思遠把夢兒推回給他,拿起酒樽倒酒,抬頭笑嘻嘻地,“我剛遇到崔承安,他把我叫進去喝酒,我陪他聊了兩句唄。” 龔旭沒再繼續讓,原本他也打算今晚玩個雙飛燕。 不把賀思遠拖下水,倒不是因為怕得罪葉蓁,那完全是男子間的玩笑,關鍵在於賀涿和他父親不同,正經的寒門書香世家,寒門也是門,家規繁多的很,他可不想帶壞了賀小公子惹禍。 房裡暖意融融,龔旭左揉右捏的欲|望噴薄,熱血沸騰,越脫越少,眼看賀思遠就該避開讓他行事的時候,崔承安的小廝忽地跑了來,說是要喊旖夢過去伺候。 龔旭如一根燙鐵兜了冰水,酒膽上來了,壓著兩名妓子不肯鬆手,紅著眼氣道:“他不是都有了,還要?”給不給他活路了。 “我家公子說,沒嘗過雙生的,還請表公子快將人送過去。” “你!” 龔旭一口氣吼不上來,倒是賀思遠一拍桌子,站起攏眉道:“崔承安也欺人太甚了吧!” “賀小爺,您別讓小的難做啊……”小廝語氣瞬時軟和,他敢與龔旭叫板,卻是不敢得罪賀思遠的,端看在賀大人的面上,賀涿是陛下寵臣,龔家卻得依附崔家,高下立判。 龔旭自然也看得懂,更加心冷,片晌後仍不得不壓下,咬牙切齒道:“好,我去。” 當事人這麼說,賀思遠自是沒話再圓,撇了撇嘴跟他後頭。 龔旭攏好衣衫,嘴裡壓了口茶,走到隔了三間的崔承安那兒,崔承安正壓著一名美姬辦事,看到龔旭便抬起半身喘笑道:“還以為表弟不來了,要不這個我玩好了給你。” 崔承安身|下的妓子,推著男人的胸膛道:“好壞呀,吃完就不要我了,那是你表弟?” “他啊,他們家就是我家的一條——。” 男人朝女子耳邊吐出了一個“狗”字,女子為了附和他笑的白花花的身子亂顫。 龔旭胸悶的血壓上升,酒勁上湧頭更昏沉,狠狠將身邊的旖夢往房裡一推關門了事,這時他只覺萬分沒意思,一旁的賀思遠伸臂攬住他,“算了,我們又不去兗州,明日再來過!” “要我說,崔承安也是個沒眼光的,那幾個都不如他帶的姬妾美啊。”賀思遠瞟了他一眼,湊近小聲道:“你說是不是,他偏還叫人獨守空房。” 龔旭聽到美姬點了點頭,那個女人,的確長得勾人。 坐一路馬車回到客棧,龔旭意識不大清醒,賀思遠扔下他直接回房,龔旭開自己的房門不知為何怎麼推都推不開,眯眼一看門牌,原是走錯左右了,他該去對過。 龔旭轉身一推,嘿,這下對了。 然而他一睜眼,就看到崔承安的美姬躺在床上,房裡上了暖爐,被褥蓋住的女子身段帶著玲瓏凹凸的起伏,修長的頸子,到雪白軟嫩的肩臂,再到深處擠著的壯麗溝壑。 這本就是他的房間,一整晚慾望難抒,看到此景但凡是個男人都忍不住。 他喉嚨滑咽,走近摸了上去。 聞著房裡的旖旎薰香,美姬感受男人的手指遊離,看清是白日裡常惦記她的那個對面表弟,他長得倒也不錯,既然崔承安今晚拋下她去找別人,左右以他的能耐,明午前是回不來的,不如她也爽上一爽…… …… 天剛亮,龔旭是被人從床上拽住滾摔下來的。 他眼前乍然白光,房裡竟已站滿了人,為首的是怒氣衝衝的崔承安,嚇得他趕緊套上了地上的褻褲。 崔成安手握雙拳,怒髮衝冠,眼裡血絲未去。 一大清早就有小廝跑來告訴他這晦氣消息,他趕回來一看還他媽居然是真的,花魁的身子再不乾淨,被他買下了就是他的,龔旭算什麼東西,敢膽大妄為公然騎他的臉! 由於他上樓時一副捉姦模樣,樓中好事跟著他的人也多。 崔承安愈發感覺丟了面子,畢竟外人可不管床上是偷是妾還是妻,總歸被別人給睡了,他聽著後面嘲笑議論,怒火中燒,“敢動我的女人,我今日讓你好看!” 說罷,他上手就打。 過道里的旁觀者紛紛叫好,龔旭先是呆滯住,被打了兩拳頭反應回來,本能地與對方廝打在一起。 龔旭昨晚著實被美姬撩的洩了好幾回,如今腿還發軟,哪有什麼力氣,不過崔承安也差不多,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滾來去,撞的房裡桌椅翻倒,亂七八糟。 美姬躲在床角哭泣,眾人不斷在那起鬨,唯恐打的不激烈。 龔旭理虧,耐著性子解釋,“表哥,我,我看錯了,我以為這是我房裡,最多到京城買一個雛的賠你。” 崔承安此時可謂騎虎難下,不可能收手,冷聲道:“好啊,除非讓你的洛氏陪我睡一覺,你同不同意!” 洛氏乃龔旭的正妻,哪能與街邊野花比,那可真的是打他的臉面,思及昨晚的發生,龔旭頓時也有了氣性,“我滾你的!” 幾句話本意講和的話之後,兩人打得反而更激烈。 崔家和龔家都是身份尊貴,且是表兄弟,兩邊侍從不敢輕易勸架,看熱鬧的當然更不會緩和。 龔旭這邊逐漸不敵,被壓著掐脖,呼吸困難,不見崔承安鬆手。 就在這時,原本攔著人群的侍衛被不知誰推的一趔趄,腰刀從刀鞘中滾落了出來,踢到龔旭手邊,他窒息地全憑本能,電光火石之間,抓起手邊的刀,一把悶頭往上插了下去。 發生得太快,侍從們都驚得攔都沒來得及攔,刀已經沒入崔承安的胸口。 崔承安渾身一顫,瞬間鬆了手,直挺挺往後栽倒。 “崔、崔公子!” “啊呀,殺人啦!要命啦!!” 看熱鬧的可不敢看了,到處逃,“殺人啦!快跑啊!” ———“嗯?怎麼回事。” 混亂中,一道清潤悅耳的嗓音在樓間夾道響起。 陸遲好似剛剛起床洗漱完,慢條斯理地拍了下衣袍自房裡走出,而賀思遠也出了房門跟在他身側,捂嘴打了個呵欠。 龔旭往後退縮,蹲在地上手都麻了,聽聲發現陸遲,當他救星似的爬過去抱住他的長腿,哆哆嗦嗦道:“陸遲,崔承安,他……我不是故意的,他先想掐死我……” 陸遲抬眸,一看刀柄就知刺的不夠深,暫且刺到了氣門而已。 他隨即面露焦色,對那個掉了刀,惶惶然的護衛斥責道:“還不快去找大夫!” “啊,是!” 龔旭根本不敢動,屏著呼吸,“陸遲,他有沒有,……” “別怕,我去看看。” 陸遲彎腰輕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徑直走到崔承安面前,蹲下來,躺在地上崔承安就如同死魚一般,只是沒死透,張口能發出無比微弱的氣息聲,“世子救我,救我,他想殺,我。” 陸遲眉眼清俊,眼神溫柔,看著他語氣沉痛:“龔旭,他好像已經……” 男人勾起薄唇,嘴型四個字:父債、子償。 崔同甫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大概就是給他下了藥,讓他遇到了她。 男人長袍寬袖,無人看得見他的指腹往刀柄按照原有角度施力一壓,穿透的瞬間,深紅的血從地上蔓延開來,崔承安瞪大眼睛。 死的那一刻,他忽地想起來,最初,不過是賀思遠跑來當著妓子面前與他說,龔旭只得了一對雙生子的妓子,對他諸多諷刺不滿,而那名早上來喊他捉姦的小廝,他也從沒見過…… 陸遲轉過頭,凝重道:“龔旭,崔承安死了,無論如何,你怎能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