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染 作品

第51章 第 51 章

 用過早膳, 蘇輕眉坐在書房裡撥算盤和動筆。 柳府交給她的採買單子中,除了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兼帶有黃梨木、酸木枝等傢俬類大件, 料想做人情需要, 她自會認真對待。 江南各類祖傳老鋪她都有印象,然回憶起來需要時間, 是以她讓綠桃先跟著空船走, 綠桃機靈,能將每一層關卡的須知都記著, 等到了江南,她的信也隨之而到, 綠桃再根據指示去各地光顧。 不過, 保守估摸,即便費心費力,這一趟最多賺個十多兩銀錠。 這讓她有點失望, 難怪這麼多年京城也就三家敢做河貿的, 普通不大的商船壓根賺不到錢, 途中再被官員漕幫層層剝削,利錢到手裡所剩無幾。 確實只能做海貿。 皇榜昭示延伸運河的工程已開啟, 宮裡往各地調配工部差吏監督進展, 她也悄然決定, 選位置邊緣的五間鋪子直接打通, 他日外朝舶來運回的物件分門別類全放置在那,將揚州那處打造成最大的集散口岸。 只盼快些讓她躺著就能收錢, 她還想給外祖母買夜明珠呢。 “小姐。” “嗯。” 蘇輕眉接過剛煮好的香茶, 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微微皺眉, “你拆了世子送來的茶袋?” “啊,那不能拆嗎?”拂冬一聽,質樸的臉盤子面露為難,“小姐,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拂冬為人敦厚老實,平日在院子裡沒多大存在感,就天天跟在綠桃身後,綠桃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體力活沒有二話,旁的就…… 綠桃最近不在,拂冬猶如找不到主心骨,瞻前顧不到後。 要麼出門幫她帶錯厚薄不對的披風,要麼燒的沐浴香湯裡掉進了一盤澡豆…… 但見她認錯認得勤快,蘇輕眉也不捨得多加指責,“算了沒事,拆的就喝了,餘下的貴重補品你可別再開了。” 只好到時少還陸遲一包茶了,他不會計較吧。 拂冬認真點頭:“是。” 蘇輕眉抱暖手爐,細細品著花茶,玳玳花和一般的花不同,它口味更似酸果,拌了蜂蜜後減輕酸味,喝到尾還有一丁點苦澀壓舌,耐喝解膩。 正自在喝著,長庚在外求見,李焱通傳了一聲,沒怎麼攔。 世子的人,想進院子本來也攔不住。 長庚作揖後,站在書房門口,“蘇小姐,這是世子從甲子驛站送回來給你的信箋,請你收下。” 承皇恩的諸位世家二代們,個個身嬌體貴,每到一處驛站就要寄書信抱怨一下沿路奔波勞累,方便往後做嘉獎用。 陸遲也寫了兩封,一封寄給國公府,一封在長庚手中。 蘇輕眉放下茶盞,淡瞟了眼,“我不要看,你收回去。” 她當晚是被他親懵了,事後輾轉反側,他不就是強迫她,簡直越想越生氣,他離京的時機選的真好,不然她非得去隔壁他家裡好好理論一番。 “世子讓我送來,我必須送來。”長庚將圓乎乎的信筒放在陽臺,“不過,世子曾與我說過,遵聖上命令出行公務,驛站寄出的信箋都不得焚燬,留待以後要查。” 剛想說把信扔掉的蘇輕眉:“……” “你是不是騙我?” “蘇小姐,我從不騙人。”世子的確這樣說,至於真假他就不論了。 待長庚走後,蘇輕眉起身走到窗臺邊,吐出一口鬱氣,拿起小信筒旋身靠近書架,書架上面擺了一隻鐵盒,也就是原本陸遲留在她這,裝雕刻小件的盒子。 她乾脆打開,把信筒扔了進去。 蘇輕眉回到位置上,過了幾息,提起裙襬跑去翻箱倒櫃起來,終於在一本話本子裡找到了用作書籤的風車,四片葉子早就枯黃。 她第二次打開鐵盒,把風車也扔了進去,關上時,多看了一眼裡面她的那隻青獠面具。 啪嗒,鎖上。 蘇輕眉這下舒服了,回到位置上繼續做田間收上來的賬。 …… — 本朝的驛站是按照天干地支命名,京城外每一間甲開頭的驛站隔的還算近,到後面就會越離越遠,信鴿飛不動,傳信會變得困難。 陸遲一行人說是運送糧草,但如今太平盛世,帝王威嚴凜然,一來沒人敢劫官府的車,二來,他們也有官兵侍衛保護,若不是現在冬季,一路當踏青也別有風味。 此番快馬,主要是帶著聖旨去兗州府,帝王恩賜自然也得在城裡造完勢,再將糧草浩蕩帶進去,彰顯天子心懷萬民,戳穿了,送糧草不就是為了民心。 如此一論,這件差事很輕鬆。 唯一的苦就苦在去的四個全都是血氣方剛,精力旺盛的青年,路上少說兩個月,對普通人當談不上犧牲,對在宿花眠柳習慣的二世祖們就無比難受。 可以說哪怕趕馬趕的再累,胯|下的蠻力仍是無處使。 最機智的要屬崔承安,他將他京城裡的養的嬌媚外室扮成男兒裝,此刻眾人在驛站小憩,他便和那女子在房裡廝混,半個時辰了還未搞完出來。 看的餵馬的龔旭一肚子邪火。 “陸世子,你說出來辦正事,哪有帶著外室的。”帶就帶了,也不提醒一下他,害的他這幾日晚上燥的睡跟沒睡一樣,眼底烏青。 龔旭和崔承安雖為表兄弟,關係很一般,在京城崔家始終壓龔家一頭,加之這次陸遲遇刺的事,兩家大人也各自覺得吃虧不對付,遑論他們兩。 他敢率先同陸遲嘮叨,是因崔雁芙是崔二家的,和崔大並不是同母,反而崔二和龔旭的母親是續絃出的嫡親兄妹,關係要近一層。 嚴格來說,陸遲往後算是他的表妹夫。 陸遲正坐在驛站門口的石桌,畫給蘇輕眉的信,手袖自然地攏住內容,抬眸笑容溫和如春:“路途辛勞,是我牽累二位急趕,崔大公子心中有氣也正常,待他紓解,咱們再啟程就好。” 龔旭聽男子嗓音清潤,心中總算慾念淡了點,笑道:“世子你不過想早些完成陛下使命,哪裡算得牽累。” 可他心底真的饞,崔承安的外室是妓館裡花魁出身,勾引人的功夫一流,白日晚上的在馬上迎風嬌|喘,這天天擱在他耳邊,誰能受得了。 陸遲又道:“到了禹州休息一晚,翌日由我先去兗州,知府問起,我只道你們在辛苦運糧,及後再同糧車一塊進城,如何?” 龔旭聽完肯定十分滿意,也就是他們雖趕路,早一天到豫州早享受,那時他們停留數日,什麼火都能發完了。 而且跟隨糧車,百姓必定夾道歡迎,斷然沒有被搶功勞的風險,反觀陸遲悶在府衙裡,不一定能博到出位,反正父親出門時囑咐,別讓陸世子單得了風采就成。 龔旭生怕陸遲反悔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啊!” 賀思遠換完馬匹趕回來聽到這一句,大大咧咧道:“禹州的妓館我去過,放心,我帶你們去最好的一間。” “哈哈,賀小公子四處遊歷,哪裡的妓館沒去過?” 陸遲冷不丁扯唇,“京城的,他不敢。” “哈哈哈哈。” 賀思遠被他說的面紅耳赤,口頭禪又來了, “說什麼呢,我會怕她?” 龔旭只覺和陸遲相見恨晚,總有人說陸世子如清風朗月,通房都還沒個,他還擔心談起狎妓這類事會遭嫌惡,沒想他是嚴於律己,寬以待人。 真是個好妹夫! 三人聊得正暢快,崔承安終於酣戰完,擁著美姬出來,兩人皆是大汗淋漓,驛站沒有像樣的湢室,他們身上彷彿還帶著潮動的味道。 那美姬當得花魁,的確有幾分姿色,烏鬢半綰,丰姿冶麗銷魂,一副慾求不滿的勾欄樣叫人看一眼都想壓著她讓她看看厲害。 龔旭頓時又口乾舌燥起來,硬生生撤回目光。 “崔大公子,啟程吧。” 陸遲反正對誰都是無所謂的扯一扯唇,似笑非笑的,給兩位男女的視線停留不過一息,就起身去拉他那匹高頭鬃馬,看不懂他是感興趣呢,還是不在意。 美姬被男人抱著上馬,偷偷看著錯後一匹馬上的陸遲,其實她看了好兩日了,每一次心頭都忍不住打顫,男子生的那副長相,饒是她閱男無數,見識過許多皮囊,依舊抵不住誘惑想看。 然而她現在是崔承安帶出來的人,她有分寸,要偷吃,得等到回京。 崔承安束勒韁繩,感受懷裡抱他越發緊的女子,滿足得意,“看看你們,路上沒個作伴的,乏悶了吧。” 崔承安眼下累是累了點,但他爽啊,瞧瞧旁邊哥幾個的臉色,怕是都快憋死了。 龔旭打斷他,自個兒眼饞沒底氣,妹夫有啊,“不見得,陸世子剛還有心畫畫呢。” 崔承安聞言看過去,陸遲的馬褡子裡果然藏著一截白宣,“嘖”了一聲道:“陸世子,我聽說你房裡還沒有通房?回來了這麼久,國公府裡竟不替你抬一個?” 陸遲當初窮困,皆因流落在外,可回府也快半年,沒聽到動靜。 陸遲看向四周風景,漫不經心地回他,“我不需要。” “為什麼?” 賀思遠看似老成,其實差一年才及冠,在他們中年紀最小,等半天無人搭理他,不禁喊道:“哎,怎麼沒人問問我!” “問你做甚,你是葉家三姑娘的,她那個瘋勁兒,誰敢帶你玩。” “……” 話題又繞回到陸遲身上,崔承安跋扈慣了,向來口無遮攔,騎馬近了嘿嘿道:“陸遲,你不會,不行吧?要不要哥哥我教你幾招?” 美姬又想偷望,忍不住往陸遲身|下看,可被他的寬袖擋住了,她看不到,單看那寬肩長腿和用力時虯起青筋的手背,也不像是不行…… 賀思遠才被嘲笑過,哼哧哼哧地不服氣,陰陽怪氣地說:“他才不是不行,他是要守著元陽,他的元陽有主了。” 崔承安聽完一愣,而後爆笑,連心情一般的龔旭也跟著大笑出來,在馬上前仰後合,“陸世子,男人還管這個?!” 賀思遠說完以為陸遲一定會因為這句不著調的衝來打他,他已做好迎敵準備,沒想到陸遲似乎覺得這說法頗有意思,低頭笑了笑。 大家對此玩笑話,當然也沒放心上。 然而就見俊美的男人傾身束起韁繩,雙腿夾緊馬腹,在快馬揚鞭前,忽然向後朝他們勾唇道:“嗯,他說得對,是有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