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染 作品

第49章 第 49 章

 蘇輕眉很快恢復了平靜。 然後按著她一貫的劃清界限, 道:“陸世子,在這兒就可以。” 陸遲側眸,指了指窗戶上三個並列明顯的暗影, “你確定, 那我可就說了。” 蘇輕眉蹙眉望過去,原是她的兩位丫鬟和李焱正擠擠挨挨地偷聽, 她數次領教過他的直白話術, 生怕他說出些叫她下不來臺的孟浪話,乾咳了兩聲, “……走吧。” “等等——” 女子微紅著臉,回到灶房舀了一盆水, 洗完臉走到門口。 陸遲轉過身, 她的額角鼻尖還掛著零星的水珠,白皙的肌膚如清水出芙蓉,五官嬌麗絕倫, 薄軟的唇像熟透的櫻桃, 豐豔欲滴。 “走嗎?” 他的視線在她的唇上停留一瞬, “嗯。” 兩人走在督院街邊,黃昏時行人不多, 仍舊頻頻引來側目。 這很難避免, 畢竟他們皆長相出挑, 尤其蘇輕眉的衣裳沒換, 質地普通的穿著反而將人們的關注集中在她清麗的面龐。 女子不習慣,略略低下了頭, 看著裙角, 以至於沒在意陸遲正引著她往隔壁的鬧街走。 他將她帶出來, 然一路無話。 蘇輕眉漸漸心中狐疑, 出聲提醒,“陸世子,你來找我是想說什麼?” 同時,陸遲也開口了。 “上元節那天,我在皇宮,才沒有來找你。” 蘇輕眉以為他要說的就是這句,斂住眸色回道:“世子不必與我解釋,我當時不算答應,也……沒等過。” 陸遲聞言看著蘇輕眉,她果真很會折磨人。 他們在山澗裡,她能喊他的名,會偷偷心疼他的傷口,敢使喚他,那兩日她臉上的明媚鮮活比他曾經見識到的多得多,他能感覺到她對他的態度起了些許變化。 沒想到一上來,還是這幅拒人千里的模樣。 蘇輕眉說話時,左手下意識摸了摸右手腕,這是她最近多出來的的習慣,陸遲咬她的那口沒留下任何痕跡,可她時不時感覺那裡微熱,面對他時更明顯。 不知不覺,他們經過轉角,進入了將軍路,這裡便是督院街隔壁的鬧市街區,橫亙著一條內河,晚上大橋兩側除了鱗次櫛比的商鋪,還有數不清的叫賣攤販。 節慶餘熱未消,熙熙攘攘的路口燈火輝煌,隨處可見的珠寶香料、茶樓酒肆懸掛著招客旗幟,沿街貨攤擺的物件也很雜,大多是上元節沒賣完的玩趣。 陸遲先到得一處攤位,買了兩隻一大一小的相同獠牙面具。 他戴上後,替蘇輕眉也戴上,她稍稍瑟縮了一下沒拒絕,晚市上游人更多,她不想再被盯著瞧,正好許多小孩子戴著面具,他們這般不算突兀。 陸遲在她耳後撥了下銅釦,手指順著她的耳廓,嗓音低磁,“即便蘇姑娘不承認,我只當我們互欠一回同遊,今日補上,好不好。” 面具彷彿隔絕了外物,罩住了她的面容和表情,蘇輕眉感覺很安穩,不可否認,來都來了,她也很想逛一逛這街上燈火,嘴上卻道:“世子是在逼我嗎。” 陸遲聽得出她的願意,配合她,笑道:“是,你無從選擇,是我在逼你。” 女子面具後的臉上微燙,勉為其難的輕哼,“好吧。” 距離上元節已過了十幾日,難以比對正月十五的盛況,和江南不同,京城一向是有宵禁的,唯有上元佳節那晚敕許弛禁,人們湧上街頭買燈,賞燈,到處可見火樹銀花,漫天華彩。 蘇輕眉看著殘留懸著的精美的燈飾,略有遺憾,“我聽說,那日很熱鬧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你沒見過京城的上元節?” 她不是嫁給了他三年麼。 “沒有。”好像總有這樣那樣的陰差陽錯,前世沒見過,這一世也還沒來得及看。 他們之間說是同遊,實則是她往哪走,陸遲就斯斯文文跟著她走,蘇輕眉錯過了花燈盛會當然可惜,慶幸的是小吃食的攤位不會減少,她沒用晚膳,便將看到的全都試了一遍。 炒栗子,白頭菱,皂兒糕,湯圓…… 越吃到後面,蘇輕眉的心情也越放鬆,面上逐漸有了笑容,陸遲看不見,卻能從她發光的眼神和雀躍的腳步中看出端倪。 “姑娘,來一串冰糖葫蘆吧!”小商販經過他們時,見縫插針地推銷。 蘇輕眉口中甜的發膩,正好想吃點酸味的,“好,來一串!” “兩串。” 陸遲拿出銀子要了兩串,一串遞給身側女子,蘇輕眉接過時,怪她記性太好,想起了姜瀅瀅說過,陸遲為她偷爬牆出去買糖葫蘆的事。 她看著他用紙細心包好,那種專注對待小事的樣子,她很少在他身上見到,“……你不吃,要帶回去嗎?” “我不愛吃,帶回去給別人。” “哦……” 這種小吃女子喜愛的多,國公府裡,不是給姜瀅瀅的又是給誰呢。 蘇輕眉掀起面具,咬了一口,□□糖甜脆而涼,紅果很酸,抿開酸澀的味覺蔓延整個口腔,嚥下去時連帶心尖兒都帶上了點酸楚。 陸遲見她吃的認真,話都少了,扯唇:“就這麼好吃啊。” 蘇輕眉點頭,又咬一口,男人不禁好笑,“我又不搶你的,你先前都慢吞吞地吃,這串吃這麼快作什麼。” “就是好吃嘛。” 一串四五顆,吃起來確實挺快的。 女子的唇不小心沾了幾塊細粒的黃糖,陸遲不經意看到,她粉嫩靈巧的舌舔掉了一粒,還有一粒糖在唇角,她試著探出捲了捲舌尖,他看的呼吸一窒,喉結不由自主滾動了一下。 收不回視線,她不合時宜地合上了面具。 陸遲沉著眸色望向別處,許久後才重新轉回來。 蘇輕眉沒發現他短暫的異常,她吃飽喝足,就愛逛些有趣的鋪子,江南是富庶之地,平常的她都見過,直到出現了個婦人擺的類似賣筆墨的攤位,竹臺上放著許多瓶罐,裡面是深淺不一的丹紅。 她好奇地走近,“這是什麼,染衣的?” 婦女販商搖頭笑道:“姑娘,這是我獨家調製的蔻丹,用花瓣做成,可以塗在指甲上,姑娘要不試試唄,便宜的很十五文錢,可保持數日不褪顏色。” 蘇輕眉伸手看了看指甲,聽起來挺有趣,她稍提起手袖,坐在攤位旁的小方凳上。 “姑娘要您塗還是我來塗。” 蘇輕眉剛想說她來,陸遲卻接過了商販那句話,淺笑著說:“我來吧。” 她沒來得及拒絕,男人就這樣當街坐在她對過,執著她的手,右手捻起竹筒裡一團素白棉花,抬眸問她:“想好了嗎,要哪種。” 蘇輕眉愣愣地指了指其中最紅的丹色。 她纖薄的手被男人寬大手掌依託,他認真地像在臨摹珍貴畫卷,棉團染色後壓著她的指甲,她若不是因戴著面具,早教人發現她的臉紅的比過蔻丹。 女販笑呵呵的:“想要乾的快,還得小郎君多替你家娘子吹一吹呢。” 陸遲抽出一錠綽綽有餘的銀子,眼帶笑意,“多謝提醒。” 女販收了錢捂嘴偷笑,敢當街摸手,不是夫妻還能是兄妹不成,她識相地說完這些話就避讓到了攤位另一側,給這對一看就是新婚燕爾的金童玉女留出位置。 街上都是遊人,他們就這樣在喧鬧人群中,好似開闢出了獨屬於他們的天地。 蘇輕眉見他邊塗,邊真的低頭,微熱的呼氣吹在她的指尖,距離近的差點要碰到他的唇,這讓她的心像是被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又酸又漲。 可當她餘光瞥到桌角的冰糖葫蘆,只覺得他的這番細緻動作很荒唐。 男人吹完她的一隻手,捉起另一隻,用他們二人聽得到的音調,緩聲說:“蘇姑娘,我馬上就要去兗州。” “回來至少兩個月後。” 蘇輕眉壓下無端的煩躁,企圖抽回手,男人握的太緊,她抽不回來,“我聽說了。” “別亂動,塗到外面去了。”陸遲拿起手邊的乾淨布帕,擦掉她指上多餘的紅,頓了頓,似玩笑一般地開口問道:“會想我麼。” 蘇輕眉看到他面具後看向她的幽幽黑眸,猶豫了一息,小聲說:“不會的。” 她不會想他,也不該想他。 “一點都不會?” “一點都不會。” 陸遲最終像是沒聽到她那句應答一般,專心替她壓色上最後的尾指,可不知為何,蘇輕眉察覺到他在不高興,彷彿他今晚做的一切,他特意來找她,其實就為了問這一句。 而她沒有給出他期待的答案。 …… — 自家中出來有半個時辰,蘇輕眉見他們已到過街尾,吃逛得差不多,她便想早點回家。 陸遲倒是沒攔她,面色淡淡地問,“走原路還是走小巷。” 督院街有小巷子直達,不過他們來時走的是大道。 蘇輕眉沒細想,“巷子快一點吧,省的繞路。” 但是走到了她才發現,小巷子並沒有掛燈籠,對於類似濃稠一片的黑暗,蘇輕眉從小就很害怕,她不自覺地擠近陸遲身旁,男人的手臂倏地感受到撞|上來的馨香綿|軟。 陸遲嗤笑,“蘇姑娘,在某些方面,你真的很相信我。” 蘇輕眉低眸看了看,不好意思地鬆開了點距離,面具下的臉頰赧然,輕聲說:“我知道,世子不會趁人之危,所以我就靠一下。” 這句是實話。 她在他面前,睡過,醉過,受傷過,他見過她衣不蔽體的樣子,他甚至連中了媚|藥都能忍住,沒有枉顧她的意思肆意欺負她,因此蘇輕眉在這一方面,真的很信任他。 這時,頭頂飛過一群烏鴉,鴉啼嘶鳴,在夜空中撕裂出無邊的詭異。 陸遲看著被嚇到,小心翼翼又捱過來的女子,她綿軟地與他央求,“世子,我、我想再多靠一下,就一下。” 她抱住他的手臂,赤紅的蔻丹在月光下很美很豔,映襯一雙玉腕越發白皙,青獠面具遮掩住她的神態,但他猜得到她在害羞,因為雪白的耳後盡是緋色。 呵,她如何能這樣。 對他時而警惕,時而大膽,時而一身刺地推開他,時而又露出弱點主動與他親暱。 黑暗中,女子來來回回的靠近和遠離,浸透泉水般輕靈的嗓音在夜色中宛如一條柔韌勾纏的細帶子,不斷拉扯著他臨別壓抑的情緒,和所剩無幾的意志力。 陸遲今晚找她,本是來道別的。 他馬上就要啟程,確切地說,是再過半個時辰,他就要離京兩個月,走之前,他心血來潮,想問一句,看在他們共過患難的份上,她對他可會有一絲掛念。 她斬釘截鐵地說沒有,偏偏此時又貼上來招他。 分明在不自知地引誘,竟還十足諷刺地誇他能忍。 真是可笑,所以他一直以來,到底在忍什麼呢,她那麼愛惹人,他不如也將她惹一遍,叫她不敢再與他放肆。 男人停下腳步,隨手扔掉了自己的面具,伴隨著動作,他低沉道:“蘇姑娘,我的確不愛趁人之危,不代表,我不愛強取。” 蘇輕眉跟隨他停下,沒聽清後半句,“什——” 她的後半音節卡在喉嚨口,整個人被掐住了腰節節推後,男人乾脆利落地反剪住她無措亂撞的雙手,完全將她壓制在巷子的磚壁上。 他將她戴的青獠面具往上移,遮擋了她的眸,單露出下半張臉,他覬/覦了一晚上的唇紅豔如火,先前因為羞,唇瓣早被她的貝齒咬出了輕輕牙印,此刻在月光下泛著清亮的水樣光澤。 他的手掌墊在她耳後,順勢往下滑托起她的後頸,逼迫她仰起頭承受。 蘇輕眉豁然睜大了一雙眼睛,卻只看見一片漆黑,她的唇感受到被覆上了男人的微涼,他先是輕碰了兩下,似乎愣了楞,然後沒有預警,掠奪一般地撞開了她的齒關。 她隨後溢出的驚呼被他盡數吞沒。 蘇輕眉反應過來,妄圖想掙扎,可只要稍微一動,就會被他發狠懲罰似地碾|咬,她所有的感官此時都聚集在了唇上那小小一塊方圓地,他的粗暴疼得她眼尾滋起淚珠。 她慢慢就沒了力氣反抗,他轉而變得很溫柔,舌尖輾轉勾繞著騙取她的水。 陸遲第一次吻一個女子,她很香,聞的他血液沸騰,身體燒的快渴死了,唯有她能解他的乾澀,他恨不得將她揉進去。 “你好軟啊。”吻到最後,男人竟笑了,透著欲的嘶啞,“我早就該試試的。” 像是認真品鑑後,發出的感慨。 他起初想,輕輕吻她一次,權當給個教訓,他不是真的想嚇到她,反正他向來很能把持。 原來,根本收不住,在她身上,他收不住。 蘇輕眉從一開始被他箍地無法動彈,到後來讓他吻的腰間發軟,她最後幾乎是泛著一雙溼眸,落在他的掌心,任他予取予求。 她快要不記得今夕何夕,忘了有多久,男人終於肯放開她。 蘇輕眉抬起手,顫顫地摘下面具,雙眸凝結水汽,對男人羞憤地語無倫次,“你,以前……你突然……”她以前在他面前無論多露骨,他都沒有…… 陸遲盯著她通紅佈滿咬痕的檀唇,想到這是他經手的,一邊平復低|喘,一邊勾起弧度,“以前可以,現在忍不了。” 很久了,他一直都很能忍,偏她毫無眼色,不斷招他,嘗過這一次,就像開了葷的貓,他不可能再忍了。 陸遲雖放開了她的雙手,依舊將她困在牆壁上,蘇輕眉經此,臉上已是紅的滴血,最要命的是,他們離巷子出口不遠,她看到偶爾有行人張望此處,方才是不是都讓人看到了…… …… 接著一路無言,他們回到督院街,她的家門口。 蘇輕眉的唇還腫著,陸遲吹了一路冷風,面色反而恢復尋常,那些瘋狂的舉動,儼然與這個始作俑者無關。 她氣的不想再與他說話,道別都不想,悶頭直往門裡衝,手腕卻被猛然捉住,他用力一扯,她整個人又落到了他懷中。 蘇輕眉急了,“陸遲,這是在我家門口,你別!” 陸遲拉住她不是想再親近,但看她這焦急的嬌色,他真的又很想吻她,不過時間緊迫,他沒有強來,“我還有話要說。” 蘇輕眉現下的複雜心情哪能與他打什麼啞謎,羞惱地別過頭,“那你快說,說完快走。” “我要去兗州,兩個月不會在京城。” “我知道,你說過了!” “我還沒說完。” 陸遲將她摟緊貼著他,攫起她的下顎,迫她與他對視,一字一句,“我想要有人等。” “蘇輕眉,我想要你說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