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55. 相忍 一切早有痕跡。

    政事堂的氣氛這兩年來都比較緊張, 王雲鶴與鄭熹沒有明著撕破臉,但是也與之前一團和氣完全不同了。

    遇到中秋節能再放個假,可以不用頂著王、鄭二位, 政事堂的官吏們也帶著點兒期盼地準備著中秋節。人流往來都密了些, 甚至有了一些小聲的談笑。中秋時節, 也是豐收的時候。各地刺史雖然還沒進京,孝敬少了一些, 不過朝廷過節會發些東西,又有祭月、拜月等等熱鬧事,還是很令人期盼的。

    聲音傳入鄭熹的耳中,他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沒聽到。

    邊將們很懂事,沒有大肆宣揚這場大敗。即使內容駭人, 即使發生了慘劇, 必有人流離失所,四城禍事必會傳到京城, 但是現在, 整個京城是無知且快樂的。

    鄭熹想明此節, 心神漸定。旋即又想起另一件事來:冷將軍敗了, 忠武軍也沒得著好,難道王雲鶴就能坐得穩了麼?

    他更鎮定了。

    另一邊, 王雲鶴也不出意料地接到了忠武軍的敗績,他輕輕地將這一紙文書放下,起身踱向鄭熹的屋子。

    二人已經分房署理事務很久了。

    看到王雲鶴過來,鄭熹門口的小吏顯出驚駭的神色來——王雲鶴來了?!

    他大聲地向王雲鶴行禮,王雲鶴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將他看得雙股戰戰。裡面,鄭熹的臉上又是一派的從容之色, 他整了整衣領,起身相迎。

    鄭熹比王雲鶴小不少,先作了個揖:“您來了,請上坐。”

    王雲鶴點了點頭,與他相對坐下,道:“出事了,朝廷不能亂!”

    鄭熹將冷將軍派人送來的戰報遞了過去,王雲鶴恰也拿了忠武軍的那一份。忠武軍也是機靈鬼兒,沒有直接報給皇帝,而是報給了王雲鶴。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傻子也知道誰更可靠。

    兩人對了對手上的信息,非常有限。事發突然,冷將軍與忠武軍的張將軍都被打懵了,一旦潰敗,再遇到城池被洗劫,更亂,他們身在其中並沒有能力將所有的訊息彙總呈報,只能給一個含糊的說法——敗了,被搶了,敵人跑了。

    至於敵人實際有多少人、自己還剩多少人、敵人現在在哪裡、已方地方上的受損情況等等,一概不知。只是知道四座城的長官被殺了兩個,一個跑了下落不明,只有一個還活著,但是重傷現在生死未卜。

    拿著這樣的戰報送給皇帝,皇帝除了生氣、或許還有害怕,也拿不出一個可行的主意來,還得政事堂先商議好了。

    如今冷將軍也吃了癟、忠武軍也倒了黴,誰也別笑話誰。

    王雲鶴先開口道:“危急之時,你我當為國相忍。外敵當前,再起內訌,是亡國之兆。不特百姓陷於水火,你我怕也是要去‘君子營’走一遭了。”

    鄭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這樣對陛下講是不行的,如今應該悄悄的把將軍們請來,請教一下有什麼補救的辦法。”

    王雲鶴道:“軍事即民事,沒有財力支撐這仗打不久。把竇尚書也請來吧。”

    事不宜遲,兩人飛快地叫人來。很快“好像有大事要發生”的消息就傳了開來。

    自從先帝駕崩之後,鄭侯雖然老邁,反而活躍了一些。他與冷侯都到了政事堂,再一看竇尚書也在,王雲鶴與鄭熹居然坐到一起了,都知道出了變故。

    王雲鶴等人坐好了,示意他們看一看戰報,竇朋一看,臉上便是陰雲密佈。鄭侯、冷侯先是罵:“廢物!”又罵前線是蠢貨,不聽勸。

    鄭熹道:“您二位且慢生氣,此事得有個說法!”

    鄭侯道:“中了驕兵之計罷了!”

    冷侯道:“屢次提醒,小兔崽子們不聽,有什麼用?以為自己年輕、老頭子們是年老膽小、過時了!”

    越想越氣,又罵一頓。

    王雲鶴道:“算賬也要往後壓一壓,先說說如何善後吧!”

    鄭侯道:“胡虜食髓知味,怎麼會淺嘗輒止呢?必有後手!甭想那麼多了,備戰吧!老王你琢磨的那些個新軍還嫩著,眼下官軍也是一堆的毛病!都不頂用。”

    王雲鶴道:“他們手上現在還有多少兵也不知道!如今能調多少兵呢?又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呢?”

    鄭侯道:“不在數目——”

    哪怕有空缺,擠幹了水份之後單論數目肯定是可觀的。如果連人口都比不過胡人,還談什麼天\朝上國?問題是頂不頂用!人家跑得快,一千人能打出三千的效果來,你有兩千人,有屁用?

    王雲鶴是個聰明人,但是對戰爭也僅限於讀史、讀兵書,他沒帶過兵也沒上過戰場。他成年之後,天下基本上就太平了,他沒有親身經歷過戰事。這些日子他也補了一些兵制上的問題,但那是兵制。屬於“練兵”,從練到用,還是有一個質的變化的。還不是他親自操練。

    他抓緊時間問了鄭侯幾個問題,鄭侯也問了王雲鶴對累利阿吐的看法,雙方不得不交換了一下意見。

    鄭侯以為,鄭熹能與王雲鶴坐在一起坐談,想必事情已經非常嚴重了,便也顧不得藏私。

    鄭侯道:“我親自去一趟,看一看。整頓一下。不過還要調撥兵馬。”

    鄭熹道:“怎麼也不用您親自過去啊!有的是人!”

    冷侯也說:“我去!”

    鄭侯道:“有的是人?他們頂用嗎?一群沒見過大戰的小崽子,現在怕不還是在尿褲子!還有你,你就吃得準一準兒能去了?”

    冷侯不語,冷將軍是他侄子,確實也有可能不讓他去。

    一旁竇朋的臉更黑了,財政不太好,但也沒有到要當褲子的地方,他天天哭窮,這些日子倒也在準備著。他算著應該會反制,打一場,不然這又是整肅軍隊,又是演練新軍的,不是白搞了。

    他手上是有這方面的預算,現在好了,不是反攻,是防守!

    再有,四城被洗劫,周邊的財賦今年又別想了!還得撥款安置撫卹呢!

    竇朋深吸了一口氣:“糧草輜重,戶部會盡力,只盼別像冷將軍一樣,再送給胡人了!”

    話說得很難聽,冷侯磨了磨牙,也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