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54. 曖昧 這才哪兒到哪兒?

    胡人是不能不管的, 王、鄭二人分頭去準備。

    鄭熹又把冷將軍請到了自己家中。

    “據你看這一次是實是虛?”

    冷將軍傲然道:“管它是實是虛,也不曾佔了便宜去不是?胡人一向不安份,打就是了。上次胡相為使,就該給他扣了!也免得有現在這些事。”

    鄭熹道:“兩國交兵, 還是要講道理的。”

    冷將軍輕輕地噴了噴鼻息。

    鄭熹問道:“輸贏呢?”

    “必能克敵致勝!”

    冷將軍回答得斬釘截鐵。鄭熹的眉頭微微鬆了一點, 又問道:“你拿得準?自從讓你們自己整頓,至今不過數月, 真的可以嗎?”

    冷將軍道:“本就是他們藉機生事!軍士本就沒有他們講得那麼頹喪!”

    他說這個話, 鄭熹還是有點相信的。以鄭熹的常識,王雲鶴所述之事必然是存在的,或許有些地方還有點嚴重, 但應該沒有王系人馬講得那麼嚴重。既然開始整頓了, 應該還可以。這類的事鄭熹以前不是特別的上心, 近來特意請教了鄭侯。

    鄭熹叮囑道:“還是要謹慎的,如今你出不得紕漏!不要被忠武軍比了下去。”

    冷將軍嘲弄地笑了一聲:“忠武軍?他們又能好到哪裡去了?才操練了幾天呢?沒見過血,練不出來的。”

    鄭熹嚴肅道:“話雖如此, 也當用心。”

    冷將軍也擺正了態度, 道:“是。那輜重糧草等等, 可不能再扣了我們的。”

    鄭熹道:“正要說這件事呢,收斂著點兒, 竇朋可不好應付。”

    冷將軍哼唧了兩聲, 雖不願,也應承了下來。他的身份, 只有在戰爭的時候才能名利雙收, 平日裡是不如文官等的,現在開戰了,不許放開了獲利, 心下難免不樂。

    冷將軍發狠道:“這次一定讓他們看看什麼是勁卒銳師!少弄那些沒用的東西!”

    鄭熹道:“這是自然。”

    冷將軍得到了許諾,心情不錯,滿意地告辭了。鄭熹垂下眼瞼,將所有的事情盤算了一下,再將冷將軍所言與鄭侯對他教導的內容一一印證。冷將軍有所隱瞞,但都是細枝末節,都是意料之中的將領會有的心思,倒是可以容忍。

    北方邊境本就是冷將軍的長項,他即日便返回前線,應對胡兵。這一次他走得比較倉促,軍情緊急,騎兵迅捷如風,戰報報到京城,那邊估計已經打完一場了。如果胡人這次不是試探而是正式的開打,沒有冷將軍坐鎮還是不行的。

    冷將軍次日上表,當天便得到了批覆。戶部這一次壓著火,將他所需之輜重悉數撥付。

    冷將軍亦知此行事關重大,只略說了兩句酸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計算日程,冷將軍還在路上的時候,邊境又傳來了一次捷報——胡兵被擊退了,朝中一片歡欣。饒是如此,冷將軍還是堅持帶兵到了邊境上。

    報功的文書到了朝廷,祝纓這等不太懂兵事的人看不太出來。鄭侯與冷侯兩個久不出面奏事的人卻覺得味道不對,鄭侯不等別人說話,先到了政事堂找兒子。

    鄭熹正在高興,問鄭侯:“勝了難道還有什麼麻煩不成?我思他或許有些誇大功績,但總不能都是殺良冒功的吧?”

    鄭侯道:“胡人退得太利落了!我不知道胡主、胡相有多麼的精明強幹,但是從胡相上次出使,至今已有三年,對他們來說,火候應該差不多啦!”

    胡主本來就是共主,是有些實力的,在有實力的基礎上,一個堅定的君主,一個能幹的相國。三年,不應該是兩戰皆敗的。否則,胡人就不配被稱為邊“患”。

    鄭熹道:“我明白了,讓他們就地休整,暫不還師?”

    鄭侯道:“不錯。”

    另一面,冷侯也去信給冷將軍,讓他不可驕傲大意。

    次日早朝,皇帝臉上帶一點喜色與大臣們商議此事,祝纓對北方兵事並不瞭解,她便沉默不語。鄭侯等人各抒已見,都以為應該讓那冷將軍先不要回京。鄭熹用餘光標著王雲鶴,王雲鶴果然表示了贊同。

    竇朋卻出列了:“若如此,糧草輜重要怎麼辦?這分明是胡人的詭計!拖著大軍空耗國帑。重兵備邊,如何安寧?還請儘早定策,早日反擊,令胡虜不敢南下。”

    冷侯道:“此事還須從長計議,須看前線,眼下只是一戰獲勝。大軍若深入彼境,須有準備。糧草輜重悉靠轉運,尚書能供給嗎?”

    竇朋沉默了。

    皇帝道:“那便讓他們暫駐邊境。”

    這一次,所有人都躬身應是。

    時入五月,又是一年端午節,祝府今年包了許多的粽子,祝纓被蘇喆按住了手腕纏五色縷。收回手的時候,蘇喆自己腕上的五色縷勾到了祝纓手上的戒指,她一面拆解一面說:“您怎麼把這個戒指翻出來了?”

    祝纓的手上是一個大大的銀戒指,還是她在梧州山中的集市上買的,當時買了一大盒子的銀飾,自己順手留了幾個,這個銀戒指就是其中之一。做工不精細,樣子有點誇張。

    祝纓道:“看到了,順手,我瞧著挺好的。”

    她的手也比一般女子的更長一些,顯得戒指更加古拙碩大。蘇喆看了看,道:“我有點想家了。”

    祝纓笑道:“想回去嗎?”

    蘇喆搖了搖頭,道:“我想再看一看這朝廷,他們終於肯露出些真面目了。”

    祝纓感興趣地問:“怎麼說?”

    蘇喆道:“以前吧,有些事兒還不顯,現在好像都不裝了。”

    祝纓笑道:“也好,再看一看。他們要是打得太狠了,咱們還是離遠一些,別讓血濺咱們身上。”

    一旁林風擔心地問:“不會傷到您吧?”

    他與蘇喆往劉松年家去得多,挨點罵,再聽劉松年陰陽怪氣幾聲。劉松年對他們也說一點局勢,但不多,隻言片語,林風多少聽進去了一些。祝纓這處境是不太好的。與兩邊都熟,兩邊好像又都沒有特別當她是心腹。

    林風嘆氣道:“義父與劉相公有些像啊,都為難哩!”

    祝纓道:“是嗎?”

    林風道:“嗯,那天鄭相公府上給劉相公送禮物呢,我遇到了,劉相公把我罵了。”

    蘇喆與祝青君“噗哧”齊笑,林風道:“笑什麼?是順嘴罵的!”

    蘇喆道:“我怎麼不知道?”

    林風道:“就你去會館的那一天,新茶下來了,昆達赤派人過來的那次。”

    “哦哦。”

    祝纓問道:“家裡與西番直通的路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嗎?”

    蘇喆搖了搖頭:“西卡、吉瑪他們不很願意借道,他們要鹽、要米、要許多東西。藝甘家又提防得厲害!”

    林風低聲道:“花帕族可真是……”

    祝纓道:“先不管他們了,咱們先過節。”

    小鬼們又開心了起來,端午這天,趙蘇又攜妻兒過來,那孩子已經過了整天睡覺的時候了,開始會哭了。此外又有在京的一些南方的官員,都在祝府裡吃飯。祝纓又派項安往兩處會館裡,拿錢、米之類在會館裡待客。請在京的南方士子們吃粽子,贈五彩縷之類。

    祝府向來無酒樂,南士們也都習慣了,大家一處遊戲,不用醉醺醺的,不用覷著空兒拿捏敬酒,倒也輕鬆自在。

    趙振說道:“朝上好亂,大敵當前,他們可別再鬧了吧。”

    趙蘇則說:“咱們有好些同學在北地為官,但願不要遇險。”

    一語說得大家都有點擔心。祝纓道:“既是出門在外,好事壞事都會遇上的。他們都是實幹的人,不會比前線將士更危險的。只可惜遇上天災,也是一種考驗吶!但凡能撐得過去,必有回報。”

    大家才振奮了起來,這群人是祝纓一手提拔出來的,難免沾了點“祝纓味”,遇事愁也愁,卻極少會退縮。

    只有趙振說:“只盼著神仙們能消停,咱們才好認真做事。”他們這些人出仕就有祝纓庇護著,出仕的時候沒人告訴他們神仙打架能打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他們以為的神仙打架是隔空罵兩句,不是對著砸法寶啊!

    他們還為祝纓擔心,沒事的時候,你好我好,到了現在,祝纓的風評也變得曖昧了起來。朝上有人說他“阿附”鄭,有人說他“畏懼”王,與之前眾口一詞地誇讚“能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趙振等人已在外面與人起過許多爭執,只在祝纓面前不好說出來掃興而已。

    祝纓道:“外面的事情我都知道,做你們的事,我自有分寸。”

    眾人才高興了起來,又設投壺。林風高興地唱起了山歌,趙蘇被他勾得,也唱了一首。

    趙振道:“你還會唱歌呢?”

    蘇喆抿嘴直樂,據說這位舅舅是能唱會跳的,小的時候在山裡有時候還與大家一起唱跳。回到了山下,誰要把他單點出來讓他演個獠人的歌舞,他能抽刀子捅人——捅過,家裡賠了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