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261. 新人 你們都如願了嗎?

    守門人道“稍等。您二位到裡面來坐。”

    不多會兒,花姐和孟、王二人都趕到了門上,王芙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薅起女兒上下左右地打量。江舟見狀,將包袱往長凳上一放,對花姐說“在城北那個尼庵裡找到的巫大娘,她在那兒付了房錢,清修了幾天。”

    花姐道“有勞。”

    王芙蕖臉色鐵青,聽說是城北那個尼庵又剜了女兒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孟氏低聲道“你這孩子要吃齋也跟家裡說一聲。”又向花姐道謝。

    花姐道“人回來就好。大娘看著是精神了一些。”

    巫仁微微低頭。

    花姐又問王芙蕖“明天要不要請一天假孃兒倆在家好好聚一聚都莫急。”

    王芙蕖勉強笑笑,說“那我就先請一天假。”

    孟氏又說一會兒同路走,她僱了車,順路將母女倆捎回去。王芙蕖推辭了,孟氏道“跟我客氣什麼難道你要走回家”王芙蕖才同意了。

    巫仁等她們將話都說完了,突然問花姐“博士,還收學生嗎”

    這句話從孟、王老姐妹倆耳邊滑過,沒入兩人的腦子。

    花姐說“大娘的意思是”

    王芙蕖才拽住了巫仁的胳膊“你幹嘛”

    “要是還收我就來學。娘能學,我也能學。”花姐這裡還要收學醫的女學生的事情城裡不少人都知道,然而符合條件的人並不多,還有幾個人本來動念了,一聽是在番學裡的,又動搖了。

    巫仁在尼庵外面曬了半天太陽,就曬出了這麼個主意來。

    花姐有點意外,她是更想巫信一點兒。那小姑娘年紀小,能從頭開始學。巫仁看著文靜,又識字,本來是很好的,但是年紀稍長,正在婚姻的節骨眼兒上,花姐也理解巫家父母的想法,就不去打擾。

    巫仁自已提出來了,花姐道“從頭學可是要花功夫的。”

    巫仁道“您要先考考我也成。”

    花姐道“那你們先回家報個平安,真要願意,明天一同來。”

    王芙蕖道“是。”巫仁跟著母親對花姐施了一禮,孟氏趕緊去僱了輛車,將母女倆捎回巫家。

    巫家人見到母女倆回來了,巫義道“飯快好了,吃飯吧。”

    王芙蕖將家裡的幫工支開,又讓小女兒巫信去房裡拿個頂針來。就剩四口人之後,王芙蕖說“她跑姑子廟去了你要當姑子啊你爹孃丟了你的臉了麼你一聲不吭就去姑子廟”

    巫仁她爹巫大也說“你怎麼這麼胡來”

    巫義道“你們別埋怨阿姐,大家心裡都不好。那,陰差陽錯,誰也不想的。”

    “不用她想,爹孃會辦好的,她等著當新娘子就成了。”王芙蕖說。

    “那是我想當就當得了的麼爹還想當大財主呢,不也沒當成順有順的過法,不順有不順的過法。我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就不結婚了又怎樣。你們沒得費那個錢”

    “結不了婚沒個家以後老了怎麼辦”

    “我看菩薩收錢不辦事,是有心賴掉我這筆買賣了。再整天神神叨叨的,日子都沒法過了,我怕活不到老的那一天了。”巫仁說,將王芙蕖氣得翻白眼。

    巫大對妻子道“這是閨女,你來管。”

    巫仁道“我想好了,去番學學醫。”

    “以後當郎中啊能糊得上口嗎我跟你孟姨,我們是有家有業了。朱博士本來就是官家人,你呢學出來當幫閒你怎麼這麼有主意呢誰教的你你哪個朋友鄰街的趙丫頭嗎我非得去她家問問她”

    巫義聽母親越說越不客氣,忙說“阿姐要學就去,番學還收人麼有件事做,比悶在家裡強。技多不壓身。”

    巫仁看了他一眼,巫義道“沒事兒。你就在家住著”

    王芙蕖道“你是這樣說,以後你娶了媳婦,就不是這樣了我和你爹百年之後”

    巫仁道“考個女官唄。聽說各地都有女差,正經的官。我看梧州衙門也有,前陣子還招人考試,他們總會有缺人的時候,我先學著。趁識字的人少,我能混個差當。”

    “咦”巫大發出了一個音節,“對啊,女的也能當官當差了”

    王芙蕖想了一下,這又比只嫁男人可靠衙門裡有官員,叫這“氣”一壓,再轉了命格呢她也說“對啊還有這條路呢”

    官員是極不易做的,現在梧州攏共幾個女官但是巫仁識字,選個女吏應該不難。萬一,萬一最後這八字真的不行,也有個餬口的差使,再有個兄弟巫義,也就不怕被欺負。

    一家子很快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巫仁就跟著母親兩個人一同去了番學。

    花姐帶著鈴鐺,四個人在門口遇著了。花姐道“商量好了”

    王芙蕖道“哎,就叫她跟著湊合聽聽,您看看成不成要是不成,您再趕她走。”

    花姐道“用心學沒有不成的,請進吧。”

    番學的學生參差不齊,鈴鐺年紀小官話經過幾天也還是個半調子,認得一點字,又寫得比較難看。孟、王年紀大了,學得慢。還有幾個各族的姑娘,看著不笨,也遇到了鈴鐺一樣的語言問題,都是一邊學醫一邊學語言。

    只第一天,學得最流利的就變成了巫仁。

    花姐給了巫仁一本識字課本,她先接了,趁花姐出去的時候將課本翻了一翻,字她都認識,於是放開。拿出幾張紙來,先抄王芙蕖的課業本子。醫學類的她沒學過,學習都是老師上頭寫,學生下面抄。往前無數年,學生都是這麼學的。

    抄了沒幾頁,花姐身後跟了個女役扛著個木頭人進來,木人身上都是點點線線。巫仁看了一眼木頭果體,將王芙蕖的課業本子還給她,翻出一張大紙,開始照著木頭畫小人。

    花姐開始講經絡、穴位之類,學生就是記、背。鈴鐺一面揹著每一個詞順著學官話,一面瞥了一眼新來的“巫大娘”。巫仁的手很穩,很快勾完了一個人形,照著花姐說的“自臍而下三指”

    畫上點,標上“元關”。

    花姐沿著經絡講穴位,一天只講一條線。巫仁很快將圖畫完,順手將畫完的給了王芙蕖。王芙蕖的紙上才畫了個囂張的柴禾人,拿了女兒畫的,小心地將自己的紙收了起來。巫仁又低頭給自已畫了一張,左右看看,嘆了口氣,將畫好的第二張給了孟氏。

    花姐眼看著她一氣畫了四張,連鈴鐺也給了一份,最後一份才留了下來自己用。走下來看她畫的圖,點線都準。花姐很是欣喜“你可真是個聰明人。”

    巫仁微微點了一下頭。

    花姐看她的書寫流利,字體結構亦好,顯然不止是“識字”,便說“以往上課的稿子我這裡有,你可慢慢抄錄,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過一陣兒咱們也要義診,遇有婦科的病人就更是咱們的事了”

    “好。”巫仁說。

    花姐又去看鈴鐺等人,巫仁就坐在位子上抄筆記。一天下來,花姐問道“怎麼樣”

    “還行。”巫仁說。

    花姐道“明天還來嗎”

    “來。”

    巫仁進了番學學醫之後,花姐事事都覺得省心。

    番學分發紙筆、檢查筆記、考查功課等等,巫仁因為有一個親孃一個孟姨,倆人都學得慢,巫仁就給她們安排。順手將其他幾個同學也給“調理”了一下,學生分幾成幾拔,誰的什麼功課好、什麼功課差,她都給記成了一張表,再沒出過錯。

    孟氏自已就是能主持家業的寡婦,王芙蕖也是個利落人,卻全不如巫仁有條理。

    花姐近來在加緊整理自已的筆記,她起先想的是等自已老了,將經驗結集傳給學生,人生也算圓滿。祝纓要印書,她不得不將手上現在有的給湊一湊。巫仁的到來讓她從學校裡解脫了出來,除了上個課,別的事幾乎不費心,只管書稿。

    巫仁還會算賬,番學醫學的賬目給她算得清清楚楚,與仇文算賬時一文錢也不差。

    花姐樂得回家對祝纓說“揀到寶了”

    祝纓心情也不錯,道“看來咱們都很順利。”已稍稍適應了山下的男女被她安頓了下來,女子先讓胡師姐給帶著,男子就交給侯五。前後院的就都有了正式的護衛的人手。她將後衙的花園也利用起來,在那裡收拾出了幾間房子,女子就住在那裡,男子則跟同侯五住在前院。

    花姐道“房子能住人了嗎”

    祝纓道“對。”

    花姐道“哎喲,又要算賬了。要是巫大娘能幫我就好啦。”

    祝纓道“有些事也不能交給外人,趙蘇要過來了。他家裡的意思,年紀也不小了,給他娶個妻一同赴任去。咱們少不得也要備一份禮物。”

    “說的哪家的姑娘”

    “那邊遞過來的信是這麼說,到底是誰還沒講。”

    “那我先將禮物備下。”

    “福祿縣令也快到了。”

    “哎喲”

    “嗯,終於有人來了。”

    兩人閒說幾句,花姐又問祝纓再要幾本識字課本。

    祝纓道“不是給你過了番學裡一人一本,你又說巫大娘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