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210章 反正

 章司馬離開府衙, 祝纓也就不在簽押房裡坐著了,她將卷宗收好,丁貴捧著兩人往後衙去。

 一出簽押房的門, 就看到李司法又冒了出來。

 李司法有些焦慮,上前道:“大人……”

 祝纓道:“你連夜辦兩件事。”

 李司法的焦慮一掃而空, 道:“請大人吩咐。”

 “第一, 去查一查, 這個張無賴。既然好賭, 他常在哪裡賭的?別告訴我沒有坐莊抽頭的!他的賭債是欠的誰的?誰追的債。什麼時候還的, 借、還的賬目在哪裡?張無賴除了賣田還有沒有別的進項。記著, 把賭具也沒收了來!”

 “是。”李司法心裡有底了。

 祝纓道:“第二,去把買賣田地的證人給我找出來!同族之間買賣田產, 族老、鄉親之間必有見證。”

 “是。”

 祝纓又叮囑道:“如今正是秋收的時候,不許擾民!要是弄得雞飛狗跳, 便是我不辦你,你就等著章司馬來找你吧!”

 李司法哆嗦了一下:“是。”然後又試探地問另外的案子。

 祝纓冷冷地道:“辦你該辦的事兒。”

 “是。”

 此時正是秋收, 府衙算是比較閒的地方之一, 二張都回了鄉下居住。本來張無賴還會在城裡流蕩賭博的, 因才得了田地, 他要回家“處置”他這一份產業,也回去了。張富戶雖失了這一份產業, 還有其他的家業, 也得回去秋收。日子都還得接著過。

 李司法趁著城門還沒關,點了人手貼著要關的城門牆根跑了出去, 真個連夜辦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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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帶著丁貴回到後衙, 先將案卷放到外書房, 再設宴給蘇鳴鸞一行人接風。

 宴就擺在前院裡, 祝纓在上面坐了,左手是祝大、張仙姑等,右手是蘇鳴鸞母女等人。府城酒樓的廚子比縣城的手藝又好上幾分,色香味俱全。蘇喆一會兒被面前的菜色吸引,一會兒又對著院子裡的梅花樁張望。

 蘇鳴鸞笑問:“你看什麼呢?”

 “那個,是什麼?”蘇喆小聲地問母親。

 祝纓道:“梅花樁。”

 天可憐見!她只會騙走小孩兒的糖吃,不會帶小孩兒!錘子、石頭只因無家可歸,又因看錘子天資不錯所以收留的,日常也不是她在養,都是張仙姑的花姐以及杜大姐等人在帶,這孩子還挺有眼色的,在家還努力給她當半個書僮。她乾的就是給錘子本書,然後給人家簡單講兩遍,齊活。

 虧得錘子天資不錯,這麼教著居然沒有教出什麼毛病來。

 男孩子如此,女孩子也是這樣。祝纓會幹的帶孩子的事兒就是:你想讀書嗎?想學嗎?祁小娘子剛到祝家的時候年紀也不大,祝纓一度希望她能繼承父親衣缽,不幸祁小娘子沒這方面的天賦,祝纓也就不摁著她學。

 就挺隨緣的。一如她刻的識字碑,願學就學。

 蘇喆是不能這樣放任的,但祝纓委實沒這方面的天賦,只好“有問必答”,想一下再說:“項樂,你給她演一下。”

 項樂兄妹倆在末席坐著,聞言都站了起來,在梅花樁上一步一個躥了幾個,再一個筋斗翻下來。

 顧同、小吳等人都喝彩:“好!”

 蘇鳴鸞道:“原來是你們二位。”她認出了兩人是對付阿渾時的侍從。

 祝纓道:“就是他們,都是可信的人。入席吧。”

 然後是開席,蘇喆看看這兄妹倆,再看看菜,再看看梅花樁。蘇鳴鸞叫了她兩聲,她才老實坐著吃了點飯菜。祝纓道:“年紀還小,有大把的時光,只要功課學好了,慢慢看擅長什麼有點愛好也不壞。”

 蘇鳴鸞道:“也請給她安排一點這樣的功課,太斯文了也不行吶。”

 “君子六藝,都會教的。現在她得先識個字,學點官話才好。”

 “都聽義父的。”

 接下來兩人就不再席間說正事了,祝纓又問蘇晴天住哪裡。蘇晴天笑道:“這要多謝老師,我長租的地方還沒定下來,就先借住在福祿會館裡。”

 設置福祿縣的同鄉會館本來就是為了方便福祿縣的人,凡福祿縣本地人都可以投宿。時日久了,會館也發展出了另外一項業務——由同鄉的借宿而發展成了個變相的客棧。又因為當初設置的理由之一就是賣橘子,會館自設立之初就有貨棧。常有本地的商旅前來以十分便宜的價格寄存短期的貨物。也因此,會館又衍生出了貨棧的業務。

 蘇晴天現在不能說是福祿縣的人,但是鄰縣,又是暫時借住幾天,房錢也付得起、租金也拿得出。還能借一借福祿會館的人脈,又可請教何處租房,十分的划算。

 顧同忙說:“怎麼不早說?今年是我舅舅當值。”

 蘇晴天道:“那可真是太巧啦!我就更可以放心了。”

 祝纓道:“這個你們等會兒私下商議,顧同,我給你個條子,一會兒你送她們過去。囑咐幾句。”

 “是。”

 祝大喝枯酒頗覺無趣,道:“你們又說正事了!好好吃飯吧。”

 祝纓道:“好,吃飯。”

 張仙姑又小聲嘀咕祝大:“你少說兩句。”

 那一邊,花姐問蘇鳴鸞:“孩子有什麼習慣?”她琢磨了一下,這小姑娘應該是挺重要的,得比錘子、石頭照顧得更精細才行。小男孩兒胡亂摔打著長大,女孩子是得上心的。

 蘇鳴鸞與花姐聊了好一陣兒的育兒經,祝纓越看越皺眉,口上雖然也與蘇晴天說兩句話,又給蘇喆解說幾樣東西,心裡頗不是滋味。花姐這些年,雖然也還在行醫,到底為自己這個家耗費了太多的心力,倒耽誤了她自己的事兒。再多養個蘇喆,不知又要忙到猴年馬月去了。

 等到宴後,各人散去,祝纓看蘇鳴鸞等人也進到院子裡了,自己便去了花姐房裡。

 花姐還在盤賬,蘇鳴鸞到府城給祝府帶來了不少的禮物。花姐道:“來了?咱們新來這位小娘子,可不白吃白住呢。”

 祝纓道:“又叫你來弄這個了。”

 花姐微愕:“怎麼說起這個來了?乾孃上了年紀夜裡眼神兒不太好,這些東西又不能這麼堆著,當然是我來幹啦。對了,你弄回來的甘蔗和那些個傢什,項樂說你要有用,幹什麼用呢?”

 祝纓道:“你先把那個放一放,我有事同你商議。”

 “你說。”

 祝纓道:“你還說要帶徒弟呢,現在這樣哪裡還騰得出手來?”

 花姐被她逗笑了:“你看看現在這樣兒,咱們能交給誰呢?還是我來吧!你才升了知府多少的事兒等著你去幹,等你閒了,咱們再仔細商量吧。眼下的情勢容不得你出紕漏。再說,我有些事情也還沒想明白。”

 “嗯?”

 花姐道:“是些醫術上的事兒。”

 祝纓道:“哦。要什麼書,還是要請教什麼樣的人呢?我如今閒著呢,你瞧,四個縣都不用我親自下去跑,我只要對付這些縣令就好。閒得很,快,有什麼要我做的?”

 花姐道:“那你能不能再幫我尋些醫書、驗方?”

 “要什麼樣的?還是隨便蒐羅?”

 花姐道:“上回你從國子監也給我弄了一些來,我有些地方也不是很明白。府學裡興許有差不多的呢?嗯……我將不明白的地方也寫下來,幫我問一問醫學博士事好?”

 “行。”祝纓一口答應了下來。

 花姐道:“你要有功夫,不如說說這蘇小娘子怎麼養。”

 “第一,叫她名字吧。她小名叫小妹,大名叫蘇喆,隨你怎麼叫。第二,她將來是要接她孃的位子的。第三,她現在官話還說不利索,字都還沒認全呢。”

 花姐道:“那這個好辦,先在咱們家學些兒,如何?我也能教她識字的,還是發矇必得用經史?又或者是識字歌?”

 祝纓道:“先用識字歌,頭一篇不用多教,教了她不懂也沒用。後面十五篇背完了,我再教她讀書。”

 “好。”

 兩人又略議了一回,祝纓幫著花姐將賬攏好,又定了給蘇鳴鸞帶回去的禮物。祝纓道:“又多了這些人,杜大姐忙不過來的,咱們得再僱幾個人,尤其是廚子!”

 杜大姐一個人,光做這一家子的飯就都忙不過來了。祝家四口,蘇喆帶四個僕人,加上錘子石頭,然後顧同主僕也是跟著一塊兒吃的。項樂、項安是跟著祝纓,祝纓在哪兒吃他們也在哪兒吃。小吳、丁貴他們以前是跟著一塊兒吃的,後來因為都有職事就都去蹭府衙的飯了。

 十幾號人呢!

 花姐道:“我也在想這個事兒呢,不過本地好像沒有咱們以前見過的那等專學廚藝的廚娘。”

 祝纓道:“只要人品可靠就行。”

 “那好,我就看著僱人了。”

 “嗯。要僱就再多僱兩個吧。”祝纓盤算了一下,張仙姑和祝大年紀都大了,家裡又有五個小孩子,蘇喆自帶僕人也不能叫他們給祝家使,那樣做就不好看了。侯五人家是來養老的,結果前幾年用得有點狠。

 兩人議定,由花姐去僱兩個廚娘,兩個丫環。看花姐這樣兒,身邊連個伴都沒有,也怪冷清的。張仙姑上了年紀,也得有個年輕人照顧一下生活。祝大現在比較喜歡跟石頭在一塊兒,還愛說:“傻小子。”傻小子也能看著他,免得他摔倒了沒人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