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15章 拜相

    


    鄭熹的“光輝過往”並沒有讓祝纓的心情變差。劉松年說了一些當年的事情,  但祝纓不打算以劉松年的標準為自己的標準來決定自己的喜惡。

    她甚至有一點安心。新娘子有劉松年這麼個長輩,人品、行事如何姑且不論,至少有天下文宗給這個年輕的小娘子兜底了。祝纓身為人家丈夫的下屬,  可以少擔心一些了。

    她還是原來的那個想法——看看再說。同時在心裡劃拉了幾個預案。大不了跑路!現在這個官都是白饒的呢!她不貪心!當然,能不跑還是不跑,  那個段家她得開始留意了!

    一邊走一邊想,  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原先租住的地方,鄰居跟她打招呼她才回過味兒來,笑道:“是,  搬走了,我再回來看看。付了整年的租金呢,不能白放著了。”

    她真的進去看了一看,裡面已然空了,  自家生活的痕跡也抹得差不多了。房東和中人是不肯再退房租的,不如再轉一手,不過眼下還沒個合適的下家。看完依舊鎖了門,  這次順利地回了自己家。

    今天她沒讓曹昌跟著,家裡還有一點事——祝大要自己搭個狗窩,  就讓曹昌在家搭把手了。祝纓自己在街上走著,六月的天氣仍然火熱她心裡卻並不焦躁,只是有點感慨:一個生人進了別人的地方是很容易就掉坑裡的。段家這個大坑她就沒辦法預知,  往事二十年,  一般人也想不到給她講二十年前這一段過往。金良他們給她說過侯府的事,卻不曾提及鄭熹還有過這樣的姑父。這樣的事情在京城這深潭的平靜水面之下,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而她現在沒什麼主動權,  只能安靜蟄伏準備好自己,  等待需要自己出動的時候。

    新房子的坊裡也有不少的食肆,  賣的東西總體比她第一次租的房子周圍好,又不如之前的坊。她摸著了一家還不錯的麵館,一家做得挺好的餡餅店。路過的時候沒敢買,天氣太熱,怕買得多了回家容易放壞。

    回到家裡,敲一敲大門,曹昌馬上就過來開了門:“三郎回來了!”

    祝大在他後面站起身來,說:“快來,瞧瞧、瞧瞧!”

    他倆今天把個狗窩給搭好了,以這狗崽子的體積,狗窩算得上它的豪宅了。之前拆的舊料都給老田拉走的。傅龍料子算得比較準,新料最後只剩了一點,都放在門房旁的雜物間裡。祝大把那個扒拉出來,只好夠蓋倆狗窩的。

    曹昌找了點稻草,胡亂攏了個稻草墊子塞狗窩裡,張仙姑把一箇舊的瓦盆給放狗窩外面當食盆,現在裡面還殘留著點湯水。狗崽子脖子上系跟麻繩,拴在狗窩旁邊,正在吐舌頭。杜大姐又拿了個破碗盛了點水給它放在一邊。

    狗崽子就算在這裡安家了。

    祝纓見他們為一隻狗崽子也能忙碌滿足成這樣,說:“這樣挺好的。”

    張仙姑喊她回房去換衣服,擦臉,一路著跟她進了二門,說:“今天買了簍甜瓜,拿了幾個泡在井水裡,正好吃呢!”

    祝纓道:“好。”

    她晚間還是想睡在書房,但是張仙姑堅持她在後面臥房裡洗漱更衣。說:“還是到後面來洗漱,房子可不能沒人過來。沒點人氣可不行。”

    祝纓也不爭辯,反正臥房也有妝匣傢俱,衣服還都在這裡,她換完了衣服,問道:“什麼聲音?”

    張仙姑道:“哪有什麼聲音?”

    祝纓踩著木屐去隔壁杜大姐院兒裡,一推門就看到兩個大籠子。她家爹孃不養雞鴨不種菜,可是杜大姐不知道從哪裡拖了兩籠大鵝過來!杜大姐道:“三郎,今天集上遇到大鵝便宜賣了,就買了。”她說話,時候有點怯,因為新家菜錢不多了。

    祝纓道:“行吧,也算有個響動。”

    杜大姐從桶裡把瓜拿出來擦乾淨切了,祝纓道:“給曹昌也拿兩個去。”曹昌跟祝大兩人忙了一天,祝大對這個小夥子又產生出了一點友誼。祝大著實無聊,把門房裡的一張桌子拖了出來,拖兩條凳子,跟曹昌在狗窩邊下棋。

    他倆下的也不是什麼複雜高雅的棋,很簡單的每人五子,有點賭博的意思,兩人又不下注。打發時間用的。

    瓜拿過來,兩人一邊吃一邊玩,招了蒼蠅上來,祝大說:“狗太容易臭了,招蒼蠅!”

    曹昌實在人,說:“我等會兒給它洗洗。”

    祝纓沒到前面去,跟張仙姑一邊吃瓜一邊說話,張仙姑問她今天出去幹嘛了之類。祝纓道:“出去逛逛,我好些日子沒能閒逛了。花姐呢?”

    “她去庵裡了。”

    “那給她留個瓜。”

    “留著呢。”

    邊吃邊扯閒篇兒,張仙姑不讓祝纓多吃,說一會兒還有晚飯。母女倆說話的時候花姐從大門回來了。張仙姑站了起來:“那是什麼?”

    花姐從懷裡抱出一隻貓來:“貓。前陣子庵裡忽地來了一隻母貓,過不多時就下了一窩小貓,我就抱了一隻過來。咱家這麼大,以後東西也多,廚房裡吃的也多,得養只貓來逮老鼠。”

    才搬到新宅幾日,祝宅狗貓鵝驢馬騾都齊了,數目與人相等了!

    祝纓道:“也成!”

    就是這狗貓到了祝家,也沒什麼大魚大肉的餵它們,人吃剩了什麼就餵它們什麼罷了。吃飯的時候跟祝大說起,祝大道:“那再弄個貓窩!”

    花姐道:“不用,我帶著它就成。”找個籃子鋪點舊衣,貓的待遇是比狗要好一些了。

    祝大有點遺憾,再三說:“家裡還有材料,要搭貓窩的時候跟我說啊!”

    花姐笑著說:“好。”

    祝大又說:“一會兒吃飯,阿昌自己在那邊吃,怪冷清的。”

    張仙姑一邊贊同一邊說:“咋?你去陪著他啊?別給人找不自在了。”她算看出來了,這老實孩子真把自己當僕人,跟主人家面前他拘束。

    祝大道:“我說,咱這房兒也太空曠了,是不是得再有個門房?不然就一個杜大姐、一個阿昌,你看看,它也收拾不過來。有個門房,也能跟阿昌一處吃飯。”杜大姐負責後院,曹昌負責前院,光灑掃就是個大活。曹昌還負責跟祝纓出門,是夠忙夠累的。這也是許多小官家的窘境。他們是官,得用僕人,但又沒什麼錢,家中僕人少,一個僕人當幾個人使。

    張仙姑道:“再添一個人那得多少錢?又沒個可靠的人。”

    祝纓想了一下,它不是添一個人的事兒,門房、廚娘,至少倆。她說:“再過兩個月吧,手頭緩一緩的。”

    花姐道:“秋收後也能好一些。”

    一家子淨說些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祝纓心中十分寧靜,家中竟無人察覺得到她才從劉松年處知道了些事,猜到了未來將會有事發生。家中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股“開始新生活了”的美好願望之中。

    祝纓有一條好處,無論有什麼樣的事情都不耽誤她好吃好睡,極少有事能夠打亂她的生活。這一晚她還是很正常的休息,也沒有輾轉反側,第二天還是照常去應卯,從外面看不出一點端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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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到了皇城外面,鄭熹隨侍的僕人還是那個習慣,他們也不很快就趕回鄭府。鄭家僕人多,有的是人手留在外面等著。祝纓在外面看到了陸超,奇道:“怎麼不見甘大?”

    甘澤因為曹昌的關係,這些日子都準時在外面等著,然後拉了表弟到一邊指導指導才放曹昌回祝家去幹活,下午再過來接祝纓。

    陸超笑道:“不知道了吧?他娘子昨天夜裡生了!”隔空對曹昌說,“哎,小子,你有侄兒了。”

    曹昌很為甘澤高興:“那可太好了!我姨媽姨父不用再念叨啦!”

    祝纓心裡記上一筆,自己家裡已然沒什麼錢了,這份禮還是要給的。好在不用太多,還能湊得上。又看看曹昌,心道:也得給他準備一點。

    到了大理寺,公務上的小麻煩又來了。

    起初,祝纓還不知道這是公務上的問題。楊六郎近來跑大理寺跑得更勤快了,他過來的時候祝纓沒有特別在意。

    等到楊六郎開口,祝纓才知道他不是來找自己聊天的。楊六郎說:“三郎,有一件事必得麻煩你的。”

    祝纓奇道:“看你這樣子,不像又丟人了吧?”

    楊六郎道:“你就別取笑我啦!是這樣的……那個,聽說,人販子抓齊了?”

    “嗯?你哪兒聽來的?”

    “京兆府那裡,王大人辦事何等利落?”楊六郎說,“我姑父也聽到了消息,呃,那個,你今晚方便不?我登門拜訪!”

    祝纓道:“你要幹什麼?”

    楊六郎說:“我姑父遇到了一件難事,你知道的,前番為了我那表弟,我姑媽好險沒吃個大虧!我得幫我姑媽!這個事兒跟你們大理寺也有關係,我就尋思著先找你說一說。萬一有京兆府遞的有關那起柺子的案子,你先緩一緩,等咱們今晚聊過了再下定論,成不成?就一晚,就一晚,不耽誤你的什麼事兒。拜託拜託!”

    “他們的卷宗還沒送過來。”祝纓說。王雲鶴手腳雖快,昨天才把人拿到了,拿完了,還得把所有犯人的口供都合一遍。這個事兒不算太大,估計還是何京。這麼多人,何京現在應該還沒打完。怎麼也得過兩天,把所有的證據都合上了才會送過來。

    楊六郎大喜:“那就好了!晚上我去你家!”

    他晚上去祝家也不是白去的,僕人駕車,從車上搬下一擔子的禮物。曹昌開了門,道:“這位官人好生眼熟。”

    楊六郎道:“你不曹昌麼?三郎,三郎我來了!”

    楊六郎讓僕人把擔子拿到了門內,道:“三郎,有事請教!”

    祝纓示意曹昌關上門,請楊六郎到書房裡坐下,問道:“什麼事?案子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

    羅元別的不好說,錢是一定有的,又不是刺探機密,幾貫錢下來就打聽到京兆府那兒王雲鶴才把人販子抓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