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14章 舊敵

    


    曹昌在在床上翻來覆去的,  下決心要好好幹。

    雖然是個陌生地方,但是被褥很舒服,曹昌半夜裡下決心下累了,  終於睡著了。

    一覺睡到整個宅子裡所有人都起來了,  老田心地不錯,過來喊他起床!

    老田是計劃今天要走的,他這趟工上得極划算,  雖然也耽誤了一點田間管理的時間,不過無論鋪蓋還是房子拆下的舊料都是不錯的收入。今天回家,  他早早地起了床,把鋪蓋打了個包,回頭一看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昨天來的那個小子呢?

    院子裡,主人家已經起床了!

    就算是保人情面大,也不能這麼懶吧?!這小子,  虧他還看著一臉老實相!第一天就偷懶嗎?

    曹昌自己住在偏院北房裡,夜裡插上了門,  老田跑到外面一通拍門:“快起來!太陽曬*啦!哪有叫主人家等的道理?”

    曹昌是個老實孩子,被老田叫醒之後人都懵了:“啊?!哦!!!”跳下床去拉開門。

    老田看著他也沒了脾氣:“鞋!”

    曹昌回到床前趿上鞋,又想起來衣服沒穿,手忙腳亂弄好之後,整個人都特別的難過:這頭一天好像就搞砸了。

    老田昨天跟祝大喝了一晚上的酒,  心裡正是十分向著主人家的時候,斥道:“咋?以前沒住過好房、睡過好床?”

    曹昌漲紅了臉,小聲說:“不是。”

    曹昌住過好房子,  他姨媽家就住得很好,  但是他是個父母養大的老實孩子,  雖然羨慕卻不總想著到姨媽家裡去住,  回到自家小窩裡還是很樂呵的。他住好房子的時候並不多,當時住得舒服,要回家了,他也不特別留戀。

    他自覺理虧,也不辯解,匆忙穿好衣服,被子也不疊就去收拾馬。在家裡養過牲口,他表哥甘澤也教過一些幹活的訣竅,連同跟主人家相處之類都給他說了。歸根究底,還是得手腳勤快、有眼色。已然起晚了,就得先把活兒給幹了!去鞍房抱了鞍具給馬裝上,預備主人家出門時用。

    老田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很遺憾,要是隻有這樣的活兒他家也能勻出一個人來幹。

    此時祝纓已經起身收拾好自己了,她夜裡在書齋二樓睡了一夜,感覺還挺不錯的。疊好被子穿好衣服,又從樓上翻身躍下,到後面梳洗去了。家裡一口甜水井是新打的,在女僕院裡。另有一口原有的普通水井就在男僕院裡,方便刷馬和讓男僕往外挑水。

    祝纓去後面房裡拖了盆打水洗漱,杜大姐已然起來把甜水井的水燒了一大鍋供全家飲用了。見了她就說:“三郎,我已打好水了,在那邊缸裡,直接用就行。”

    祝纓打了一盆水,也不用兌熱水。擦了臉,從廚房裡摸出個杯子,舀水來潔齒。祝大和張仙姑也是興奮了半夜的,此時兩人全忘了這宅子的根腳,張仙姑被動靜弄響,伸腳把祝大踹了起來:“快,去買早飯!”

    祝大跌到了地上,人也醒了:“你這婆娘!”

    爬起來之後才想起來,因為不喜歡這個地方,沒來溜達踩點。根本不知道哪兒有賣早飯的!他說:“壞了,老三的早飯怎麼辦?”

    張仙姑猛地坐了起來,忽然想起來了,扶著頭說:“廚房裡好像還有點兒。”

    昨天的酒席是從外面訂的都收拾走了,不過她們從舊房子裡也打包了還沒有用完的食材、柴炭之類。

    兩人急急忙忙去廚房,發現另外三人都起來了,杜大姐已把左司直送的大鍋拿了出來,燒了一鍋水之後開始煮粥、烙餅,花姐在切小菜。祝纓被趕了出來,又打水把水缸裝滿,見了他們就說:“那邊曹昌也沒有甜水,他過來取也不方便。”

    祝大道:“一會兒我給他捎一桶去。”

    張仙姑心疼他,說:“你又弄什麼?他那兒不是也有大缸麼?你等會兒跟著他,叫他過來挑一缸過去。”

    杜大姐煮好了粥,都裝一個大銅盆裡,說:“我洗衣裳也得用他那院裡的水哩!”

    張仙姑道:“不怕。反正就咱們這幾口人,你就用這裡的甜水井。髒水都從偏門潑到外面溝裡。”

    一家人新搬了過來,都有許多事情要適應。祝大道:“這盆我拿走,給老田他們吃,菜也拿一點,餅也拿一點。”

    祝纓從庫房裡翻出張大托盤來,都裝了,說:“我來拿過去吧。”

    祝大道:“我跟你抬過去。”又順了碗筷。

    祝纓與他同去馬房,只見曹昌已經把馬收拾好了,人卻顯得邋遢。說:“你先洗漱,穿好衣服吃飯吧。老田,接著。你倆去屋裡吃吧。”她轉身去後頭臥房翻了個以前自家用的簡單妝盒,裡面也有一面鏡子一把梳子,又拿了根簪子一併塞在裡面,打算給曹昌。

    出來遇到張仙姑從廚房出來催她吃飯,問她:“你拿這個做什麼?”

    “哦,我看曹昌沒帶妝匣,邋里邋遢的……”

    張仙姑一把奪過妝匣,打開一看,說:“你的東西怎麼好給男人?等著!”她去把給祝大湊合使的一副拿了過來,又把給祝大準備的一塊頭巾拿了出來,說:“這就行了!快去吃飯!”

    祝纓笑笑,由著她去了。

    曹昌隨包袱帶了梳子,但是妝匣這東西,鄉下男子哪有得講究呢?捧著個妝匣,有點手足無措的。張仙姑道:“哎喲,當年我們上京路上甘大郎也多有照顧的,來,好孩子,你拿著,快點兒收拾整齊了吃飯啊!”拽走了祝大。

    回去她也不念叨祝纓,反而說:“剩下的我們收拾,你只管安心當差就行了。”說話的時候笑吟吟的,住了一夜,她就對新家有了感情,也有了些新的規劃。又說祝纓:“你有什麼不能動的,都跟我們說,我們不動。”

    祝纓道:“沒什麼不能動的。就書齋裡的書,我怎麼放的心裡有數,你們先別管。旁的隨便。”

    “行!”

    ——————————

    吃完了早飯,老田有心做個老成人,要教曹昌把碗刷了。哪知曹昌也是個老實孩子,連他的碗都拿去打水刷好了。

    老田道:“哎,這就對了,有點眼色。多好的人家啊!”

    曹昌也覺得是這樣的。大娘子比他姨媽還爽利。他說:“是啊!”

    曹家不止他和他姐兩個孩子,他還有其他哥哥姐姐只是沒養住,夭折了。現在姐姐也死了,只有他一個人了,他可得好好幹,以後好給父母養老。家裡那幾畝田,養一家子是緊巴巴的,家裡人根本不敢生病。他得趁著年輕,多攢點錢預備父母的身體。這主人家挺好,他想留下來。

    刷好了碗,他抱著碗站在二門前躇躊著。二門半敞著,他也不敢進,只好站在外面說:“那位大姐,碗刷好了。”

    杜大姐跑過來,道:“哎喲,放著我來就行啦。”

    祝大出來說:“你跟我來,擔桶水到你屋裡放著吃,家裡有甜水,別吃那苦水。”

    曹昌道:“我來時看外面不遠也有口甜水井,這邊進出不方便,我一個人吃不了多少,就從外面……”

    祝纓已經提了食盒走了出來了,說:“傻不傻?等會兒回來了,從偏門進,擔桶水從小門回你那兒不就行了?什麼方便不方便的?不比你到外面跟別人排隊打水強?”

    這裡也不是家家都有甜水井的,人一多就得排隊。

    曹昌笑道:“哎!”

    很自然地接過祝纓手裡的食盒,說:“我去牽馬,您從大門走,我就從小門把馬牽出來。”

    祝纓道:“走吧,沒得再麻煩。”就要從小門走。老田和祝大都攔著,他倆十分講究這個:“哎,新宅子,主人家怎麼能從小門走呢?”把她從大門送了出去。祝大還說:“家裡不用你管,老田我來打發他回去。”祝纓道:“給他的東西別忘了。”

    老田道:“哎喲,謝謝官人,我忘了自己也不會忘了它們。”

    曹昌牽了馬在門外等著,祝纓騎馬,曹昌提著食盒跟著。

    祝纓覺得有點不自在,心道:至少得給他弄頭驢騎著。

    曹昌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不就是來幹這個的麼?起碼祝纓沒有策馬狂奔叫他在後面跑著追吃灰。他還怕祝纓趕不上時辰,用力趕著馬。祝纓道:“你不累啊?”

    曹昌仰臉笑笑:“還行。”

    他家裡雖然只剩他一棵獨苗了,卻也嬌慣不起來,什麼活也都做得。

    不多會兒就到了皇城外面,竟也沒遲到,而甘澤已經特意等在那裡了。他先跟祝纓打招呼,再看一看錶弟,說:“還行。”又問祝纓:“他沒耽誤事兒吧?”

    祝纓道:“大意了,等我這兩天給他再買頭驢。”

    甘澤道:“一看就知道你沒使喚過人。”他是鄭家僕人,侯府有錢也只能讓一些高等的僕人在趕路上用上牲口,其他的時候僕人也都是腿兒著。就更不要說一些寒酸小官了,自己都寒酸,有點錢用在自己身上裝個場面,僕人就更慘了。

    祝纓道:“還能買得起。”

    甘澤道:“一會兒叫他把馬給你牽回家去,下午再牽來接你,多走兩趟好叫馬也識得路、人也認得路,別哪天馬跑回金大哥家去了。你白天要有事叫人跑腿,傳個信來給我。”

    “行。”

    祝纓心無旁騖,也不擔心家裡父母瞎折騰,她的父母能折騰得也有限。常有聽說小官父母在家裡養雞養鴨拔了花樹種菜的,她家就不這樣——她父母壓根就不會種地。頂多在家唱歌跳舞,反正院子大,隨便跳隨便舞。

    到了大理寺,各人又是一番恭喜,祝纓也是一番感謝。

    然後各人就開始幹活了。

    祝纓忙自家房子的時候也沒耽誤她幹正事,很快就把手上的雜務料理了。雖然鑰匙她早拿到手了,工期也結束了,她打算再過半個月再把給大理寺置辦的鋪子入賬。

    過一時,又有別的丞使人拿了核完的案子來給她簽名。她也把自己核過的案子給其餘幾人簽名。又發現有兩趟差,想了一下,一個還是派給左司直,另一個打算派給蘇匡。蘇匡這個人,鄭熹還用得上,祝纓也犯不著回踩他。

    才安排完,鄭熹又回來了,祝纓一直覺得他怪怪的,此時才驚覺:對哦!要娶新媳婦的人,怎麼一點開心的樣子也沒有呢?而且也很奇怪,哪家要準備娶新媳婦了不得提前預備呢?人手不說,侯府有的是僕人,搭棚、鼓吹、各色禮物……是吧?還得有六禮。這都沒聽說過呢!

    又想起劉松年,那一位可看不出跟鄭熹有多親密呀!難道是因為這位“叔丈人”反對?又或者有別的什麼內情?

    鄭熹不表現出來她也就不提,只做正常的彙報。

    鄭熹哪知道她心裡想了這麼多?只淡淡地問她搬新宅子怎麼樣。

    祝纓道:“家父家母沒再罵我了,就還挺好。”

    鄭熹道:“是麼?去把手上的事用心辦好吧。這兩個月念你在安家,就不催你了,以後可沒這麼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