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12章 舒捲

    前院正房三間,祝纓想要樓房,不過傅龍建議這三間房可以蓋得高大寬闊些,哪怕高度有正常房子的一倍半也不建議用樓房。一般官員家前院正式的前廳不會蓋成樓房,這是慣例。

    院子左右各有廂房三間,一邊是書房或者賬房之類,另一邊可以做客房、接待普通客人之所。這兩處都做成二層小樓,這個倒沒有什麼形制的忌諱。

    前後院之間有一道院牆,在正堂之後,牆上開門,從這門進去,就是後院了。

    後院與前院的佈局差不多。後院的上房三間是設計成樓房的,又在一樓兩邊加了兩間小耳房。左右廂房三間,也是二層樓。所有樓梯都在屋內。

    杜大姐更關心偏院。偏院簡單一些,只有兩間房的寬度,也分前後兩進,也是院牆間開,隔牆上不開門。傅龍道:“前面男僕居住、後面女僕居住。”

    偏院前院有兩道門,前門在南牆上,也設計成門房的樣子,兩間房間的寬度間成三間的樣式,中間窄而兩邊寬。以中間小門過道為界,一邊放騾馬食槽,一邊放車輛等。又有一道側門,與主院的前院相通。

    沒有廂房,只有間小屋子存放雜物。兩間座北朝南的房子給男僕居住。

    後院是女僕房兼廚房。也有兩道門,一道門與主院的後院相連,另一道門開在對面牆上,傅龍道:“偏院要是放在靠路的一邊,這一道門方便出入採買,可不經大門,不擾貴客。”

    廚房是實打實的兩間,倒坐,一間是灶間,一間是倉庫放食材及不常用的廚具之類。院中也有一間小屋,放些柴炭之類。女僕的臥房也是座北朝南的兩間。

    傅龍道:“原本這兩家裡面只有一家有井,不是甜水井,飲牲口、洗衣服是足夠了。吃水就只好使人去甜水井挑,不過離甜水井很近。官人要是想自己打一口甜口井就須得打很深。”

    祝纓道:“好。”

    傅龍又問有沒有什麼別的要求。

    張仙姑和祝大以及花姐都沒有督造過房子,花姐雖見過大宅子,也不拿馮府那樣的標準來衡量祝纓這個房子。三人都沒有再提出什麼意見。

    祝纓自己也不挑剔,只要求在正房後面再開一個後門,方便後宅搬運東西好出入。傅龍道:“這個容易。”拿出筆來記下了。他建議前後院可以適當種點花樹之類。

    祝纓就說:“先把地方留下,到時候想種什麼就種什麼。”她更想說的是,什麼便宜好打理,就種什麼。

    傅龍道:“那房子就這樣了?”

    祝纓說:“可以。”又問傅龍花費,傅龍道:“須得見過匠人,手藝好、做得快就要貴些。還有材料,磚石木材價格差得也大。春耕過後,人工會便宜些。”

    祝纓道:“那就春耕之後。您先給攏個數,動工前咱們一道核算一下。”

    傅龍道:“使得。”他將模型留了下來,說讓祝家人在動工前先看著,動工前五天如果有改動還可以讓他改。如果動工之後再要改動,就會麻煩一些,花費也會貴一些,請早做決定。

    祝纓親自把他送到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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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春耕還沒結束,祝纓也不著急去打擾王雲鶴。羅元家孩子沒找著,倒把宦官與朝中士子的關係弄得很僵。

    兩夥人本就不是一路。

    王雲鶴才上任的時候,內相藍興因為不法之事被王雲鶴狠煞了一回威風。當時他不動聲色,此時卻又推波助瀾,他並不明著反對王雲鶴,又總說些風言風語。羅元則是明著要兒子。

    士子們很是為王雲鶴不平,他們有一個理論:閹人,殘毀身體,本就是對父母祖宗的不孝。這樣的人竟然還要拆散別人的骨肉,想要兒子?這不是荒唐麼?有本事你自己生啊!求榮華富貴的時候閹了,榮華富貴到手了,又想要子嗣?行啊,帶著你的“兒子”交出財富地位滾蛋吧,你舍不捨得?

    更有嘴毒如劉松年就直接說了:用他們,就是因為他們是無根之人只能依附陛下,不會形成宗族黨羽。他們已然田連阡陌,再兒孫滿堂、遍佈朝中、樹大根深與豪強有什麼區別?

    劉松年這話是私下跟皇帝說的,此人號稱天下文宗,卻不是個書呆子。皇帝甚至懷疑士子們的一些話,就是劉松年這理論的變種,只是不如劉松年深刻。然而劉松年說得有理!

    宦官不提王雲鶴其他的政績如何之好,士子也不提羅元丟了兒子是苦主。直到此時,大家才發現兩邊都是嘴仗的高手。只不過士子的聲音更大些,漸漸壓過了宦官們的聲音。

    祝纓卻嗅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最有發言權的人是皇帝,皇帝呢?皇帝並沒有說話。

    以百官、百姓樸素的想法,王雲鶴是佔理的。人口拐賣這種事兒,這些有僕人的宦官家裡敢說家裡的僕人中沒有柺子拐來的?你們過問了嗎?怎麼現在就過問了?

    祝纓是真心為王雲鶴擔心的人之一,她也想過自己去查這孩子的下落,然而羅二、羅五、僕人都被關了起來,沒有王雲鶴的允許,她根本見不著嫌疑人。

    猶豫再三,她悄悄地去了京兆府,想問問王雲鶴有什麼打算,總不能之前那麼聲勢浩大一個不畏強權的能吏,就這麼硬扛裝死吧?

    哪知到了京兆府,王雲鶴卻笑道:“都說你運氣好,果然不錯。”

    祝纓道:“您還笑得出來啊?”

    王雲鶴道:“為什麼笑不出來?正要通知羅元拿錢來領孩子呢。”

    “咦?找到了?確定是了嗎?”

    王雲鶴道:“與描述的一致,牢裡的僕人也說是。”

    祝纓又問:“怎麼找到的?”

    一旁何京道:“十五那天你說著了。確實,手腳快的,報案的時候都跑出二十里了。大人知道人丟了之後,已不動聲色,命人快馬晝夜跑出二百里,通知周邊驛站、官府之類。咱們在京城裡找,人家早跑出去躲了起來。

    大人命把懸賞的告示也貼到那裡,那裡的人看到了,才好報案領賞。又把京城追索的人手撤了,以免逼迫太甚、狗急跳牆。即使是人販子,見這樣子心眼也該活絡了,拿孩子換錢來了。”

    王雲鶴道:“可惜不能反悔!”

    因為來討賞的那個人一看就有問題。他是來報線索的,自稱是個貨郎,走街串巷的時候經過一戶人家,看著像,就來試試運氣。鄉間買了老婆、孩子的,一般同村人是絕不會告發的。告發的一定是外鄉人,外鄉人能這麼見著剛買的孩子,位置還報的這麼精確,是件很奇怪的事兒。

    王雲鶴派人跟著他到了地方就連孩子帶大人拿了過來,那貨郎也有趣,彷彿一點也不怕全村人把他活吃了一般,還有心情與這家人討價還價:“我領了賞,分你二十貫,你再買一個就是了。”

    這也是王雲鶴懷疑他的原因,因為這貨郎的報價還挺合行情的。在城裡,買個粗使的僕人也就幾貫錢。但是想買個健康的男童、男嬰來當兒子,價格反而更高。到人市上,普通的男童也不值二十貫,但是,幾經轉手到最終買家手裡繼承香火的“清白”男童,賣到這個價就挺合理了。

    當然,人口的價格也是浮動的,也許他就是愧疚大方。所以王雲鶴只是懷疑。打算派人跟蹤一下這個貨郎。如果是真貨郎還罷了,如果是柺子的同夥,王雲鶴不拿羅元案來辦他,必要抓他下個案子的現行!

    祝纓想到了楊六郎,道:“大人,您稍等,我認識羅元妻子的孃家侄兒,讓他請羅元娘子來認一認吧。萬一僕人為了脫罪看到相似的就認了,羅元來時再說不是,豈不麻煩?”

    王雲鶴道:“也好。”

    祝纓就親自去楊六郎家,告訴他:“帶上你姑媽,跟我去京兆府認人,孩子可能找著了。”

    楊六郎才落衙回家,這些天家裡一直唉聲嘆氣的,聽了這一聲,趕緊跳了起來:“真的?”

    祝纓道:“王大人說是,我覺得有幾分是了,到底是不是,還得問問娘子。”

    楊六的姑媽在家裡,也不戴首飾了,也*光鮮衣服了,看著倒順眼多了。她也很急切:“真的找著了嗎?”

    祝纓道:“您趕緊收拾一下,趁沒宵禁跟我去認一認,是了最好,不是也好接著找。”

    楊家人還要一家子都跟著去,有喊丫頭拿衣服的,有叫丫頭給她梳頭的,忙忙嘈嘈。祝纓道:“團伙看戲呢?六郎,你帶著姑媽去就得了。”

    現在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楊六郎趕緊侍奉姑媽出門,還問要不要打扮。他姑媽說:“不用,這就走!”

    一行人匆匆去往京兆府,路上,楊六郎好話說盡,淨是感激,他姑媽也在車裡說:“多謝小官人。”“恩同再造。”祝纓連連推脫,說:“我也沒幹什麼,還是王京兆的佈置。”

    到了京兆府裡,楊六的姑媽一見孩子就撲過去抱住了:“我的兒,你去哪裡了?!!!”

    把孩子也嚇得“哇”一聲哭了起來,祝纓只好摸出塊糖來哄他:“來,給你。”

    孩子慢慢不哭了,羅元的娘子道:“就是我的兒子!”

    王雲鶴於是派人去請羅元。

    很快,羅元騎著馬一路衝到了京兆府:“人呢?人呢?”

    祝纓看到了羅元,才明白他為什麼說這孩子就像他親生的一樣了。羅元現在雖然看起來相貌周正,但是那一雙招風耳跟這孩子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羅元這會兒倒不罵王雲鶴了,這宦官能屈能伸,當場給王雲鶴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