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谷 作品

第 192 章 荷院





鮑思進欣然道:“莊兄果然高見。”




鮑思進又與莊之湛感謝了幾l句後,便起身去和其他大臣應酬說話。




莊之湛卻起身到了一直一個人坐在角落的範牧村身邊,坐下道:“滿堂歡悅,範大人因何一人向隅,落落寡歡?”




範牧村手裡執著酒杯道:“吾以獨處為樂。”




莊之湛笑了:“是我擾了範大人的清靜了。”




範牧村道:“無妨,莊大人有話請講。”




莊之湛看範牧村明明是個詩酒風流的模樣,偏不知為何大部分時候都是沉默幽靜,少言少語,想來和范家被皇帝重手壓制有關,心下倒有些同情,問道:“範大人出身詩禮大家,豈有不知今日這新式學堂之弊?如今陛下分明看重範大人,範達人如何不私下勸諫陛下?”




範牧村淡淡看了眼莊之湛:“狀元郎在中樞日久,又出身世家,恐怕不




知地方民生。如今民間供一孩子上學,不僅需要贈先生束脩,吃住紙張筆墨都是自備,如此供養一個孩兒十年,每歲約需百金,更不必說這孩子不事生產,坐食家中,越添負擔。如今科舉凋敝,寒門子弟已幾l乎無可能從科舉正途出身。寒門尚且如此,更何況農工商戶子弟?”




“朝廷一直缺人用,陛下這些年多次在朝堂說能幹事的人太少,冗吏太多,如今這新式學堂,收容陣亡將士遺孤,教化農商工子弟,對寒門大開方便之門,且課程專攻於武備、藝能,以為我朝儲備良將,又能鑄造火炮等重器,此外甚至還能靠學堂來自收自支,無需朝廷撥款,莊大人難道看不到這些利國利民之處?”




莊之湛笑道:“這些可以由地方官員興辦義學來解決,卻不可動其根本,君上一時考慮不周,我等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豈能坐視其發揚光大?當諫君主,早日止之,派遣國子監博士接手學堂,監管師生言行,規範章程,以振倫理綱常才好。我正想著之後趁熱打鐵,給陛下上個諫章,若能以翰林學士聯名則更佳,不知範大人可願聯名上書?”




範牧村道:“莊大人,陛下一貫厭惡聚黨分朋、立盟結社、筆舌相攻之事,我看莊大人今日一呼百應,攻訐武官,如今還要聯名上書,恐怕已犯了陛下忌諱。臨海侯一心為國,不可寒了做事人的心,還請莊大人留心。我願治一席為你們說合,莊大人也是一心為君,不若將誤會說開了,大人致個歉,此事也就過去了。”




莊之湛笑了聲:“聞說範大人自幼伴君,如何尚且不如我這後來者?陛下心胸寬廣,器量海涵,多少御史當庭面諫陛下得失,陛下都從善如流。自陛下登基以來,從不因言罪人,亦不以文字定罪,士林多嘆時逢聖主,正當報效家國才是。”




範牧村笑了下:“我身份不同,就不參與了。莊大人自便吧。”




莊之湛含笑:“從前讀範文定公詩文,只覺辭章古雅、風骨清舉,又知他為帝師,陛下聖明,自然曾深受教益,僕心嚮往之。入朝後,聽說帝師之子在外任歷練,亦十分仰慕,只恨不得早日與君相識。如今僕一心相交,大人卻拒人於千里之外,之湛實在遺憾!”




範牧村微微一笑:“大人若是以先父詩文以推陛下之所思,則謬以千里。嚶嚶其鳴,求其友聲。莊大人若真心以牧村為友,豈會不知我如今身份尷尬,還要勸我聯名上書去參劾御前紅人?若欲與牧村相交,又豈會不知我與賀知秋、張文貞關係甚佳,而這一人與臨海侯都來往甚密,我若行此不義之事,他日有何面目見摯友?莊先生求的非友也,勢也。既要借勢,何必看我這冷灶?還是尋些得勢之人才好。”




莊之湛笑容不改:“範大人誤會我深矣!我以天下為己任,既不膽小怕事,也不願趨炎附勢。”




範牧村卻道:“莊大人不若先揀一處州縣,去地方歷練個幾l年,見到民生疾苦,恐怕便知陛下苦心了。”




莊之湛有些詫異:“範大人難道覺得下官會外放?”




範牧村微微一笑:“我自幼伴君,深知皇上脾氣罷




了——莊大人放心,聯名摺子一事,我不會與任何人說,但我還是勸君三思而行,若想要與臨海侯說合,可隨時找我。”他心道,皇上當然知道許蓴這學堂必然在朝廷中會受攻訐,就如同去年債券擠兌的事一般,朝堂禿鷲擇人而噬,這就是朝堂。




因此他才會將人控制在他看重的近臣、能臣以及國子監、翰林院的青年臣子都帶來這裡看看,觀察究竟那些人會反對許蓴,哪些人會不利於學堂新政。然後一一修剪,或針對性的私下勸說,或想法子拔掉這根刺。如此新政頒發下去,才能順利推行。




這是他慣用手段了……但凡在朝堂待上十年以上的老臣,全都熟悉皇帝這一套。因此大家全都不做聲,只等出了問題才會群起而攻之……但這幾l年皇上手段老辣,推行的新政多方鋪墊,頒佈後推行多十分順利。唯有許蓴是他的軟肋罷了。他豈有不護個嚴實的。




而莊之湛太年輕,新式學堂、工廠為皇上必行之政,許蓴是皇上實打實的心腹肱骨,所行所指,皆為陛下所思所想。




他自以為看穿其弊端,迫不及待出來反對,甚至還有了一定的朝堂影響力。此次巡閱後,許蓴必定因功得封賞回京,這樣的人,皇上不弄走你才怪了,怎可能留著你在京裡給許蓴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