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46章 第 46 章(捉蟲)
桀桀的怪笑聲幽幽幢幢, 瘦骨嶙峋的手從鬼道里伸出,搭在顧昭的肩頭。
顧昭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
“怎麼不走了?”
前面的趙刀聽到動靜,提著燈籠回過了頭。
夜色昏暗, 在那一剎那,人途鬼道交錯, 黑暗中似有黑霧遊走竄逃。
倏忽的,趙刀的目光一凝, 視線落在顧昭肩上那若隱若現的鬼手上。
只見那鬼手蒼白中帶著幾分青, 還未靠近便能感受到其中的陰冷,而顧昭側過頭一動不動。
趙刀大驚:不好!昭侄兒肩上的陽火被鬼抓了個正著!
這是命門被抓?
大凶, 大凶啊!
顧昭回頭:“趙叔……”我沒事……
還不待她將話說完, 就見趙刀頗為兇悍的拎起了打更的銅鑼,三兩下便來到了面前。
銅鑼湊耳, 鑼槌用力的往下擊打了三下。
“梆!梆梆!”
顧昭腦袋一懵。
銅鑼渾厚的聲音在耳朵裡炸開,迴音嫋嫋不絕。
與此同時,鬼道里一聲淒厲的鬼嘯聲響起。
蒼白髮青的鬼手, 倏的一下縮回了去。
……
“小樣!沒有那功夫也敢在你關爺爺面前耍大刀!”
大發神威的趙刀收了銅鑼, 湊近顧昭,關切的問道。
“昭侄兒, 你沒事吧。”
顧昭抬起頭, 眼裡幾乎有淚泡。
她的眼睛盯著趙刀的唇處,勉強分辨, 這才知道他說了什麼。
不好!
她的腦袋和耳朵要炸開了。
顧昭目光懷疑的打量了兩眼趙刀。
難道她看走眼了?趙叔這是面憨心奸?
因著她拐了趙家佑夜不歸宿,故意找這個機會制她一制?
……
顧昭心裡胡想了一通,待緩了緩神,耳朵處的悶脹感這才消了下去。
“……不打緊,就是耳朵悶了悶。”
趙刀放下心來, 有些不好意思道。
“嘿嘿,我那也是一時情急,我瞧見它抓你肩膀了,不是說了嘛,鬼物陰炁會熄了人肩上的陽火......”
還不待趙刀說完,就聽周圍又有幽幽幢幢的鬼音傳來,夾雜著悲切的哭音,如音繞樑三日,不絕於耳。
趙刀喝道:“誰!”
鬼道的桃三娘事情以後,他可是專門的問了問顧老哥,顧昭侄兒都這般的身手不凡了,往日裡啊,他那瘦削又老邁的顧老哥,又該是怎樣的深藏不漏高人?
趙刀遙遙的暢想了一番。
後來,杯酒下肚,顧老哥指點他了。
這等妖魔鬼怪只會迷心,碰到他們的時候,必須比他們強,比他們兇,如此才能鎮得住!
趙刀目光兇狠的朝四周環視了一圈。
他老趙再也不是躲在侄兒身後,眼巴巴瞅著,幹看著事情的老趙了!
......
杜世浪的鬼影從鬼道中掙脫出來,他瞧了瞧自己身上那簇新的藍色袍子,剛才被銅鑼一嚇,他不小心跌到地上了。
紙衣雖然簇新,卻也紙脆不耐碰,眼下都摔破了。
杜世浪又是一陣心酸湧上心頭。
他穿件新衣裳容易麼他!
“嗚嗚,道長,是我啊......世浪啊。”
顧昭:“......我知道是你。”
畢竟瘦成這般樣子的鬼,也是少見的。
人途鬼道時不時的交錯,趙刀眼中,杜世浪的身影斷斷續續出現。
之前還在三十步遠,再一錯眼,又已經到十步處了。
趙刀閉眼,罷罷。
他這等凡俗之人害怕也不丟臉。
……
杜世浪站在顧昭面前,給顧昭遞了一張白紙。
“道長,給你。”
顧昭不解,“這是什麼?”
她接過一看,居然是一張簡帖!
只見簡帖裡頭,一手簪花小楷寫得格外的清麗,墨字錯落有致的落下,雖然鬼炁森森,卻似水芙蓉微微垂蕊,別有一番清婉靈動。
顧昭唸了念:“送呈顧道長臺啟,謹訂於四月二十八新居落成並喬遷之慶,特設薄宴,恭請道長攜友來訪,杜家世浪靜候佳音……”
顧昭哭笑不得的抬起頭。
“你還請我吃飯啊。”
吃啥,吃香火和前段時間的清明粿嗎?
唔,這種的還是客氣的了。
鬼物最善捉弄人,有些會遮掩人的眼睛,以爛樹葉、石頭、蜘蛛、蜈蚣等物招待人。
被宴請的人還以為是美酒佳餚,吃了個痛快,第二日一看,就得肚裡翻滾了。
杜世浪桀桀怪笑一聲。
“道長放心,定不是那等糊弄物!”
“明兒我遷居,家裡娘子和老孃為我備了一桌宴席,魚肉蹄子,瓜果蔬菜,樣樣不缺!”
顧昭想了想,“成吧,那我明兒就去。”
杜世浪心滿意足。
這道長願意來就好,那山羊鬍的荔先生也不知道準不準,他那陰宅可是關乎子孫後代的,半點馬虎不得。
離去時,杜世浪殷殷交代,“我那舊宅在息明山,明日巳時三刻,道長,萬萬記得。”
顧昭擺手,“知道知道。”
杜世浪的鬼影沒入鬼道,眨眼便不見了蹤跡。
顧昭抬腳跟上趙刀。
這杜世浪心裡打的小算盤,她還能不知道?
他失算了,她可不通那堪輿之術,哈哈!
不過頭一次有鬼請她做客赴宴,顧昭也覺得蠻稀奇的。
……
顧昭低頭看著手中那簡帖。
倒是忘記問問這杜世浪了,這帖子是誰寫的,瞧那杜世浪,也不像是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的人啊。
......
清晨,趙刀提著燈籠回了家。
他瞧著趙家佑屋裡有黃綠的瑩光亮著,心裡滿意。
這是在用功啊,不枉費他花費銀子送去了學堂。
……
屋裡,趙刀的婆娘陳小蓮從裡頭走了出來。
她的肚子微微有些鼓脹,一看便是有四五個月身孕的模樣。
趙刀眉頭一皺:“別,你將那臉盆放著,我自己來就成。”
他脫下外裳,幾步過去端盆洗了手腳,一邊做這些事,一邊同陳小蓮嘮嗑道。
“這些日子,我算是見多了那等奇奇怪怪的事,咱們該忌諱的還是忌諱。”
“你有了身子,我這夜裡巡夜的,還跟著昭侄兒走了好些趟鬼道,身上難免沾了些鬼炁,你啊,還是不要湊太近了。”
陳小蓮名字秀氣,人卻有些馬虎,當下便道。
“有啥打緊的?以前懷家佑的時候,你不也一樣的巡夜?”
“再說了,你不是說了嘛,每次分別的時候,顧昭都會拍了拍你,然後你身上就鬆了鬆,可見啊,人家都有替咱們考慮,幫你化了那鬼炁呢。”
趙刀:“也是,昭侄兒貼心……唉,都是小子,你說,咱們家小子怎麼差他那麼多?”
陳小蓮護短,“咱們家佑也不差啊,喏,公雞一叫,一早便起來勤學了。”
趙刀滿意:“是是,難怪咱們老話都說,牛要打,馬要鞭,小孩不打要上天!”
“你瞧咱們家佑,前兩日我打了這麼一遭後,這兩日都勤學了多了!”
趙刀欣慰不已。
“要是日日如此勤學,咱們老趙家以後啊,指不定還真能出個讀書人!”
陳小蓮也是一臉的欣慰,“是啊,長大懂事了。”
……
懂事的趙家佑在屋裡聽到這話,愁得大青蟲樣的眉毛耷拉在一起。
他這麼一分神,夜翹燈便閃了閃,眼瞅著裡頭那隻大夜翹又要飛出來咬人了。
趙家佑一急,連忙道。
“別別別,我馬上看書,馬上看書......”
囊螢燈閃了閃,光亮又正常了起來。
……
嘴裡念著之乎者也,趙家佑偷偷的打了個哈欠,心裡叫苦不迭。
果然,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
尤其是和顧小昭在一起的時候。
……
趙家佑瞅了一眼那夜翹燈,想著自己誇下的海口,什麼有囊螢伴讀,他定能讀書有成,為流螢做一首流傳千古的絕詩......
趙家佑重重的將腦袋往桌上捶了捶。
這下好了,這大夜翹日日天不亮便來擾人清夢。
……
“嘶!”
趙家佑一動,不免扯到了臀下的傷處。
一時間又傷心又沮喪,還得拿著書搖頭苦讀。
屋外,趙刀還在說閒話。
“今兒我又嚇了一跳,一個骨撾臉的藍衣鬼來尋昭侄兒,唬我一跳,你道他是來作甚,哈哈,居然是來請咱們昭侄兒赴那遷居宴!”
陳小蓮也來了興致,“遷居宴,鬼也有遷居宴嗎?”
“哪呢!”趙刀搖頭,“不就是遷墳嘛,那骨撾臉也整得有模有樣的,拿了個簡帖,說什麼讓昭侄兒攜友到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