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雞燜面



難不成太醫沒敢告訴劉徹他時日無多。衛長君心底納悶,面上仍然是笑吟吟的好兄長:“依你看我身體如何?”




衛青擦頭髮的動作慢了許多:“……怪我,都是我害了大兄。”




“怪誰也怪不得你。”衛長君叫來衛少兒把小霍去病抱走,然後叫衛青去他房中,“我這麼問真不是怪你,而是叫你明日見著陛下實話實說。”




衛青眼中佈滿了疑惑。衛長君從未乾過裝神弄鬼修仙悟道這種事,頭一次一時竟不知該從何編起。沉吟片刻,衛長君抬頭問:“城中人多不多?”




衛青不解其意,遲疑不定地說:“多……”




“人多汙濁之氣多,熙熙攘攘也不如山野之間清靜是不是?”




衛青頷首。




“先前陛下遣來的太醫和母親以及你們的談話我聽見了。當日我雖昏昏沉沉,但分得清是不是夢。”其實是嘟嘟後來告訴他太醫看出他活不長,“我有意去山邊清修。前日出去買磚瓦才知道南至秦嶺北到渭河已經被劃為上林苑。雖然離動工尚早,可也是陛下的地方。




“陛下再問起你,你只管說我想去終南山蓋處小房子,開墾幾畝地,渴了喝山泉,饞了食山珍,自己種的糧食蔬菜最是新鮮,無人打攪,或許可以看到你成家立業,看到去病長大。”




衛青瞬間紅了眼眶。




衛長君喟嘆一聲:“男兒流血不流淚,哭甚?”佯裝不快。衛青趕忙擦乾眼角,端的怕惹得他跟著悲傷。




衛長君欣慰:“這就對了。我還沒說完。陛下倘或問起我為何去終南山,你佯裝為難,猶猶豫豫告訴陛下,我最想去的是南邊秦嶺腳下。然此地乃陛下進山狩獵必經之路,我不敢擋著陛下的道兒。記住,說這些的時候務必佯裝羞愧。”




年少的衛青不解其意。




“太后和太皇太后認為陛下年幼,在我看來陛下並非凡人。”初登大寶十七歲就敢派張騫出使西域的人,衛長君沒有前世記憶也不會認為他是個膽大妄為無知少主,“陛下乾綱獨斷,你說我要去秦嶺腳下,陛下會認為我厚顏無恥。




“你再言我時日無多,陛下起了同情心,興許就同意了。陛下若問我可否食用丹藥,你說是藥三分毒,我學山間精靈順應四時天道。不過我尚未入門,能不能延年益壽也未可知。”




衛青好奇地問:“真可以延年益壽?”




衛長君笑了,衛青奇怪,他的話很好笑嗎。




“你呀。無論誰萬事不憂心,種菜澆地當強身健體,閒暇時釣魚爬山,都可以多活幾年。可是說實話,陛下還會同情我嗎?”




嘟嘟忍不住出來,[怎麼不說你能感覺到神靈的存在?]




[劉徹多大?十九歲,深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年紀。不是過了不惑之年,體力精力開始下降的時候。就算他相信世上有神,也不信神敢管他這個真龍天子!]




嘟嘟沉默了,人類真是個複雜的生物,用不著的時候嗤之以鼻,用得著的時候深信不疑。難怪有句話叫,臨時抱佛腳。




衛青擔心地問:“這是不是欺君啊?”




衛長君微微搖頭:“我面色蒼白是真,想多活幾年也是真,要的也不是良田,何來欺騙?”




衛青細想想,算不得欺君。




衛長君:“對你,大兄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陛下那個性子萬萬不可。往後陛下做什麼,你認為不妥也不可當眾反駁。待陛下冷靜下來,人少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個錯了也不至於感到丟臉,你再佯裝不解地透露給他。”




衛青在劉徹身邊幾個月,對他的秉性多少有些瞭解,設想一下,禁不住說:“謝大兄提點。”抬眼看到衛長君面無血色,又胸悶的難受,他大兄這麼聰慧的人以後卻要隱居山林,這豈不是明珠蒙塵。




“你若是擔心見著陛下禿嚕嘴說了實話,明日先去找子夫,叫她打頭陣。”




衛青脫口道:“阿姊有孕在身,就別勞煩她了。”




“你行嗎?”雖然要山地比要田地容易多,衛長君也沒打算叫剛剛得寵的衛子夫參與進來。可衛青忠君愛國,家人什麼的都排在後頭。衛長君不光故意這麼說,還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少年人的勝負欲瞬間被激起,“不就是裝可憐嗎。大兄放心等著吧。”




衛長君不放心,他還是個半大小子啊。




“別勉強,不成我還有後招。”衛長君拍拍衛青的肩膀:“走,用飯去。這幾日的飯菜你一定沒吃過。”




衛青聽到“吱呀”一聲,朝外看去,透過紗窗只能看出三個人影,一高兩矮。




“阿母回來了。”衛長君起身,看到衛青肩上搭的布,“外面風大,用這個包著頭髮,別傷風著涼了。我去盛飯。”




衛家的早飯很簡單,一釜雜糧粥,兩屜子餅和小霍去病的半碗雞蛋羹。衛長君把油餅拿出來,每一個都切成四塊,給兩個老奴留兩碗濃稠的粥和兩塊餅,就叫妹妹們進來端飯。




衛少兒乍一看到餅很失望,再仔細一看,炊餅裡另有乾坤:“大兄,這裡頭綠的黃的白的都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