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遙遙 作品

第 69 章 【69】

 沈玉嬌驚愕:“郎君,你……”

 話未說完,男人高大的身軀便朝她覆來,下一刻,溫涼薄唇牢牢堵上她的唇。

 沈玉嬌雙眸圓瞪,不可置信:“唔……”

 才發出一個音,男人的唇舌便趁機撬開她的貝齒,深深吻了進去。

 這個深吻,與元宵那日在馬車上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因著這次身後便是迎枕,方便他吻得更深。

 原本攬在後腰的手往上,緊緊托住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握著的手腕,壓在枕邊,他堅實的胸膛沉沉覆在她身上。

 隔著單薄的衣料,裴瑕感到懷裡那柔軟到不可思議得的觸感,好似比去年豐盈了不少。

 那團柔軟以及她唇齒間的清甜香氣,宛若一簇火苗,燃著曠了許久的原野。

 裴瑕眸色更深,骨節分明的長指插進她烏黑如瀑的秀髮,高挺鼻樑緊貼著她的鼻尖,吻得愈發用力,彷彿要將懷中人拆吃入腹般。

 “郎……郎君……”沈玉嬌也感受到他這不同尋常、來勢洶洶的情緒,舌根都被吮得發麻,她漲紅著臉,快要喘不過氣,抬起另一隻手去推他:“別……唔!”

 剩下的詞語又被深吻吞沒。

 華貴幽沉的檀木香與帳中的鵝梨香絲絲縷縷縈繞著,也不知吻了多久,沈玉嬌只覺渾身無力,腦袋都暈暈乎乎無法思考了,男人終於鬆開她的唇舌。

 薄唇卻未停下,而是沿著雙頰,吻到她的耳垂、脖頸、鎖骨……

 當襟口被男人的牙齒撩開,沈玉嬌陡然回神,連忙捂著:“不…不行!”

 昏昏燭光下,身前的男人仰起臉,往常清冷的神色不復存在,眸子晦暗不明,染上幾分慾色。

 沈玉嬌被他視線裡的熱意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手仍舊抵著他的肩,細細嗓音透著輕顫:“郎君,我…我還在月子。”

 且再過幾個時辰,他便要去考場,這深更半夜,怎的突然這般孟浪。

 裴瑕觸到她眉眼間的驚慌,也陡然冷靜下來。

 壓下腹間那陣湧動的燥熱,他鬆開沈玉嬌的手,緩緩直起身:“抱歉,是我失態了。”

 沈玉嬌仰倒在迎枕上,雙頰滾燙,氣息不穩,也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不同尋常的情況,只默默拉過錦被,遮住身前,又偏過臉,咬唇道:“時辰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罷。”

 裴瑕垂下黑眸,見她面朝裡,只披散烏髮下露出一隻緋紅的耳尖,喉頭滾了滾。

 少傾,他嗓音沉啞:“你也早些歇息。”

 沈玉嬌沒出聲,只保持著背對著姿勢,直到那腳步聲

遠去,她才抬起烏黑鴉睫,往後看去。

 床邊已不見那道頎長身影。

 懸在喉嚨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她抬手輕拍胸口,想到方才的場景,那顆未曾平靜的心又猛地跳動起來。

 他到底是怎麼了?

 方才那模樣,真像是變了個人般,實在駭人。

 難道是太久未得紓解,忍得太難受了?

 捂著胸口緩了好一陣,她的心緒才稍稍平靜下來,然而躺下之後,心底又不由自主地升起一陣複雜情緒,有慌亂、有悵然、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焦慮。

 沈玉嬌也不知她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太久沒與他親近了?

 前院書房。

 裴瑕仰頭靠著浴桶,雙眸緊闔,心緒也始終難寧。

 昨日鬥毆,已是失了教養。

 今日他竟對尚在月子裡的妻子起了那等心思……

 良久,裴瑕沉沉吐出一口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定是他與謝無陵那無賴接觸多了,也被那人染上一些孟浪無恥的習性。

 好在那登徒子不日便離開長安,而他高中之後,岳父一家也有望回京,與玉娘團聚……

 一切都會越變越好。

 至於那無賴的齷齪心思,只要他活著一日,便絕不會叫他得逞。-

 翌日清晨,天光剛矇矇亮,趕考的學子們便揹著書簍,前往貢院。

 哪怕昨夜睡得晚,雞鳴第一聲,沈玉嬌也從睡夢中醒來,讓白蘋將孩子抱去前院,替她送一送裴瑕。

 白蘋應諾,很快便趕去前院,將包得嚴嚴實實的襁褓遞到裴瑕懷中,又替沈玉嬌傳話:“娘子說,郎君您在考場專心應試,莫要擔心府中。她如今身體恢復不少,且有李家舅母在府中作陪,遇事也有人商量。她與小郎君就在府中等您,待您考完歸來,她定備上一桌好酒菜給您慶祝。”

 稍頓,她看著那小襁褓:“娘子還說,小郎君還等著您考完歸來,取個名字呢。”

 裴瑕垂著眼,視線在熟睡的小嬰孩的臉龐流連。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這會兒的孩子和剛出生時簡直判若兩人。

 當時他也不大相信,那樣皺巴巴的小丑娃竟是他和玉孃的孩子。

 現下看來,這孩子的眉眼與他像了八分,額頭和臉型隨了玉娘。

 大抵是兒子的緣故。他想,若是女兒,定會更像玉娘。

 “好孩子。”

 裴瑕頭顱微低,嗓音溫和:“在家乖乖陪阿孃,待爹爹取得功名回來,再好好陪你們。”

 小傢伙睡得沉,眼睛沒睜開,只小嘴吧唧了一下,像是做了個香噴噴的美夢。

 暖氣潛催次第春,梅花已謝杏花新。

 元壽二十年的春闈,在一片明媚春光裡,拉開序幕。

 考場中學子們冥思苦想,奮筆疾書,考場之外,自有另一方風雲變幻。

 賢靈宮內。

 聽罷壽安公主的認罪,賢妃難掩震驚惱怒,反手就扇了壽安兩巴掌:“你…你這個孽障,我怎就生出你這麼個孽障!”

 壽安從小嬌生慣養,何曾受過這樣的打罵,且這打罵還來自一向溫柔端莊的母妃,她霎時懵了,捂著臉,滿眼難以置信。

 待對上母妃恨不得將她掐死的惱恨目光後,她悚然回神,照著錦華長公主所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母妃,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是我豬油蒙了心,千不該萬不該起了壞心,想出那樣的主意害人。現在事情鬧成這樣,我也不想的,母妃,你信我,我真的後悔了……”

 她哭得聲淚俱下,跪行到賢妃面前,牢牢抱住賢妃的腿,仰起臉,淚光楚楚道:“若是知道此事會牽連母妃和皇兄,便是打死我,我也絕不會做的。”

 賢妃現下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她這輩子千算萬算、千防萬防,萬萬沒料到竟被自己親生女兒背後捅了一刀。

 這簡直比仇敵給她一刀還要難受。

 更惱恨的事,這蠢貨便是起了害人的心思,也不知用些聰明法子,竟算計到她派去的人身上——

 蠢啊,真是蠢到她心口都疼。

 賢妃倒在黃花梨木的圈椅上,兩隻手死死抓著扶手,胸膛因著強烈的憤恨上下起伏,再看那跪在地上,牢牢抱著自己大腿的女兒,真是越看越氣,越看越窩火。

 她閉上眼,眼不見為淨,腦仁卻是剋制不住地突突直跳。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她這輩子隱忍穩重,左右逢源,如何就生養出這麼一個蠢貨。

 若是真叫這蠢貨毀了縉兒的大業,賢妃心下閃過一抹狠厲——這女兒便是不要也罷。

 她這邊殺意翻湧,壽安流著淚,哽噎道:“母妃,你把女兒交給大理寺吧。只要能保住母妃與阿兄的聲譽,女兒願意認罪。”

 賢妃聞言,雙眸陡然睜開。

 她帶著幾分審視打量著面前嬌俏年輕的臉龐,柳眉輕蹙:“你可知,若送去大理寺,你這輩子便是毀了。”

 壽安

怎不知呢,可她也知到了這個地步,只能聽姑母的“以退為進”:“母妃,此事由我一人而起,決不能因我而連累你和阿兄……”

 她將長公主教她的那番“大局為重”的話說了。

 賢妃聽著,眼中漸漸浮現一絲複雜,這孩子的腦子,怎的又變得不糊塗了?

 先前是蠢了些,但這顆為她與縉兒著想的心,起碼還算赤誠。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見她雙頰紅腫,趴在地上涕泗橫流的模樣,賢妃心底又生出一絲不忍。

 沉吟良久,她抬手揉了揉額心:“別哭了。”

 壽安公主抽抽噎噎止住哭聲,小心覷著賢妃的臉色:“母…母妃……”

 賢妃深深看了她好幾眼,才道:“做錯了事,就得付出代價,這個道理,你應當明白。”

 壽安淚光顫動,臉色也泛白,強忍著心頭的恐懼:“是,女兒知道……”

 “起來吧。”

 賢妃說著,也不再看她,自顧自走到梳妝鏡前,脫了渾身的金釵首飾,又換上一身素服。

 壽安見自家母妃這副模樣,愣怔不解:“母妃,您這是?”

 賢妃擦去口脂的唇瓣輕抿,不冷不淡瞥她一眼:“隨我去紫宸宮,向你父皇告罪。”

 天下人的生死榮辱,皆繫於那一人之手。

 而這世間的黑白對錯,也不過那人的一念之間。

 既要犧牲,總得將“棄子”的價值發揮到最大。-

 與此同時,鎮南侯府,世子書房。

 小世子霍雲章錦袍玉帶,小小的人坐在寬敞的太師椅裡,身形雖單薄,面容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穩重,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直直看向伏拜在面前的高大男人:“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謝無陵抬起頭,硃色薄唇勾起,似又恢復尋常的玩世不恭:“屬下知道小郎君不捨得,但你放心,我一日為寧州軍,終身是寧州軍。日後都在長安,抬頭不見低頭見,小郎君若是有事,儘管吩咐便是。”

 霍雲章冷哼:“別往臉上貼金,誰捨不得你這惹事精!”

 謝無陵道:“那小郎君是答應了?”

 “我答不答應,有區別麼。”

 霍雲章端坐著,稚氣未脫的臉龐一片老成:“三皇子賞識你,你又願意跟隨他,入北衙神武軍,難道我還能攔著你去奔大好前程?”

 小屁孩話中的諷意太濃,謝無陵那雙桃花眸中微起波瀾,到底還是沒出聲。

 霍雲章見他不說話,頓時更氣了,也不裝大人的穩重,氣急敗壞地罵道:“你以為三皇子的賞識是什麼好事麼?我回長安之前,我祖父就與我交代過許多遍,朝中局勢煙波詭譎,變幻莫測,讓我回到長安之後,專心習武讀書,深居簡出,不要耽於嬉戲玩樂,更不要輕易在外與人結交。凡是我曾祖母不許結交的人家,我都不能與他們親近,尤其是皇室子弟,更是敬而遠之,越遠越好……”

 “你有一身好功夫,兵法也能學得通,回寧州老老實實掙軍功不成麼?非得好高騖遠,追隨著三皇子?這眼皮子怎就忒淺!你可知陛下服食丹藥,身體每況愈下,兩位皇子明爭暗鬥,最後結果,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說到此處,霍雲章從椅子跳下來,走到謝無陵面前,壓低了聲音:“此時擇主,你蠢不蠢!不是我嚇你,謝無陵,你遲早把命搭進去!”

 霍雲章與他祖父一樣,都是惜才之人,尤其從寧州到長安這幾個月的相處,他真的拿謝無陵當做心腹看待。

 他相信以他的才能,回到寧州,經由祖父霍驍親手栽培幾年,定能為大梁培養出一名猛將。

 可現下他不踏踏實實掙軍功,非要追隨三皇子,參與皇室鬥爭——

 一想到這樣的將才,最後不是死在保疆衛國的戰場上,而是犧牲在皇室權鬥之中,霍雲章真是恨鐵不成鋼,恨不得拿祖父那條龍頭鞭,狠狠將他抽醒。

 謝無陵也不是全然渾渾噩噩,無知無覺。

 好歹也在長安待了快三個月,他又是個閒不住的,成日這裡找人聊聊,那裡與人嘮嘮,對朝堂的局勢也有一定認知。

 否則在三皇子第一次發出邀約時,他也不會斷然拒絕。

 只是現下,一想到那加害沈玉嬌之人還藏在暗處,且聽三皇子所言,那人身份不一般,他就再難安心——

 哪怕裴守真的名頭再如何響亮,他也不放心將嬌嬌全然託給他。

 嬌嬌分娩那日,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若不是他湊巧在,嬌嬌和孩子可能都沒了。

 屆時便是在寧州取了陳亮的狗頭,掙了更多的軍功,當上了大將軍,嬌嬌都沒了,那些又有何意義?

 謝無陵這輩子的夢想,從此至終,都是沈玉嬌。

 “小郎君,你說的屬下都明白。”

 謝無陵挺直腰背,朝他拱手:“只是人各有志,我心意已決。霍帥那邊,勞煩你幫屬下說一句,就說謝無陵有負他的栽培與期待,但他日後有任何用得著屬下的地方

,屬下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霍雲章見他神情嚴肅,目光堅定,也知多說無益。

 “罷了。”

 小小少年長嘆一聲,而後彎腰,抬手將他扶起:“好歹師徒一場,但願你日後前程似錦,得償所願吧。”

 這小屁孩,這時都不忘佔他便宜。

 謝無陵失笑,卻沒反駁,起身朝他一挹:“那學生就借小夫子吉言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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