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遙遙 作品

第 48 章 【48】

 還真是個…年輕的小娘子。

 算起年齡,也是個小妹妹。

 裴瑕忽的起身,對冬絮道:“巾帕給我,你們退下。”

 莫說冬絮和夏螢兩婢愣怔,就連沈玉嬌都有些詫異,抬眼望向面前的男人:“郎君?”

 裴瑕接過那巾帕,月白色長袍襯得他愈發溫文爾雅:“左右無事,讓她們去歇。”

 夏螢和冬絮一聽這話,再看姑爺要親自替娘子擦發,還有什麼不懂,閨房情趣呢!

 她們倆立刻彎眸,笑著福身:“多謝郎君體諒,娘子,奴婢們先退下了。”

 說著也不再多留,你推我我推你,嬉笑著退下了。

 想到她們倆離去時那個曖昧的眼神,沈玉嬌:“.”

 她們還是太天真。

 裴瑕壓根就不是那等知情知趣的人。

 大抵只是想替她快些擦,好早些上床安置吧。

 思忖間,身側的男人已拿著帕子,替她擦起頭髮:“若是扯疼了,記得說一聲。”

 “……好。”

 哪怕隔著帕子擦頭髮,沈玉嬌仍有些不大適應這份親密,尤其男人靠得近,他身上那華貴的檀香氣就直直往她鼻子裡鑽,弄得她整個人都怪不自在。

 左邊頭髮被冬絮擦得差不多,是以很快,裴瑕擦著右邊的發。

 大抵是覺得屋裡太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兩句,本都不是話多之人,聊完和喬嬤嬤她們重逢的欣喜,也都安靜下來。

 不知不覺,沈玉嬌有點困了。

 哪怕她竭力剋制著,但屋內的安神香,以及這份無聲的靜謐,實在太催眠。

 她身形輕晃了兩下,剛要掐手心保持清醒,男人忽的走到她身前。

 而後大掌按著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身上。

 沈玉嬌:“……?”

 男人平靜嗓音在頭頂響起:“困就靠著。”

 沈玉嬌:“……”

 雖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是……

 她坐著,他站著,她的額頭正好抵在他的腰腹之上,視線壓根就不敢往下移。

 她知道裴瑕肯定沒想那麼多……

 “郎君,快點吧。”

 她閉著眼催促了一句,暗暗告訴自己別想太多,就當他當根柱子靠著好了。

 “……好。”

 裴瑕一開始的確沒想其他。

 但身下傳來那一聲綿綿軟軟、好似嬌嗔的催促,如有實質般,由腰腹往上催起一陣奇異的熱意。

 他垂下眼,入目便是妻子那截雪白纖細的頸,因是低頭的姿勢,那細細的雪頸完全露在暖融融空氣裡,如天鵝般優雅又脆弱,一掌便能牢牢握住。

 另有一縷凌亂的髮絲貼著她光潔瑩白的肌膚,沿著微敞的後領,往裡延伸著。牙白褻衣下,她肩背纖薄輕盈,身前卻是玲瓏曼妙,豐腴有致。

 暖黃燭光透過燈紗,朦朦朧朧灑在她瓷白細膩的側臉,叫她整個人也散發淡淡的瑩光,如美玉,如珍珠,讓人無端生出一種攬入掌心把玩的念頭……

 當修長指尖觸到那抹纖細的頸部肌膚,掌下人似乎輕顫了下,卻沒推開,也沒出聲。

 如同某種隱秘的蠱惑,他指腹沿著脖頸,不覺到了她那小巧雪白的耳垂。

 捏住的瞬間,身下人背脊一僵,而後抬起頭:“郎君?”

 這錯愕驚呼,叫裴瑕眸色清明幾分。

 可再看到身下仰起的那張雪白清豔的小臉,烏髮披散,領口微松,單薄褻衣下是豐潤的曲線,大抵是懷孕的緣故,她眉眼間的神色端莊溫柔,整個人也散發著一種柔和而聖潔的韻味,又像掛在枝頭汁水飽滿的蜜桃……

 裴瑕喉頭微滾,身子也不可控地熱起。

 若說脖子上那一瞬輕碰,沈玉嬌還能當做不小心。可方才他捏住她的耳垂,還有現下在燭火下幽深濃郁的眼神,她如何不懂他的意思。

 心忽然就慌起來,她忙坐直身子,雙頰也飛上紅霞:“郎…郎君,不用擦了,差不多了……”

 裴瑕凝著她緋紅的臉,嗓音有些啞:“玉娘,我……”

 “你…你別說了……”沈玉嬌話也有些不利索,他今日這是怎麼了,突然就興起。

 眼睛也不敢再亂瞟,只偏過臉,一手放在隆起的腹部,兩隻耳朵都紅得滴血般,眼睫輕顫:“郎君,不行的。孕期不能行房……容易傷著孩子。”

 裴瑕看著她玉容紅霞,摸著肚子惶恐不安的模樣,霎時也清醒過來。

 再看月白衣袍下那不堪的反應,他眸中閃過一抹晦色,嗓音愈發沉了:“抱歉,我失態了。”

 沈玉嬌低著頭,咬唇不語。

 “你先歇息,我去外面走走。”

 那條巾帕擱在身側案几上,沈玉嬌只覺眼前身影一晃,而後便是男人快步離去的腳步聲。

 待腳步聲遠了,她才抬起頭,只瞧見一抹月白色衣襬消失在屏風後。

 想到他方才幽深的眸色,沈玉嬌心跳仍是砰砰跳得飛快,耳垂也好似還殘留著男人指腹薄繭摩挲的溫熱。

 他如何就……這樣呢?

 轉念一想,他只是清心寡慾,並非毫無欲求,從前倆人不冷不淡地處著,每月初一十五還有兩回呢。

 五月他離家的那幾夜,也叫她曉得他若是放縱起來,也是很貪的。

 只他自制力一向超於常人,在男女之事上,也是如此。

 今日這般,大抵是憋得太久了?

 畢竟腹中孩兒都七月了,他身邊也沒其他女人,算起來當了大半年的和尚……

 沈玉嬌心下既羞赧又糾結,腦中也記起柳嬸子與她說過的那些孕期替夫君紓解的法子。

 只那些手段,若是對謝無陵,那傢伙肯定求之不得。

 但若對裴瑕……

 他那樣端方清正的人,就連敦倫都是最保守的女下男上,他怎會接受那些不堪的手段……

 胡亂想了一陣,沈玉嬌只覺自己一張臉都快燒化,忙拿過巾帕隨便擦過頭髮,便熄了燈躺回床上。

 這日直到深夜,她睡得迷迷糊糊,被窩裡才躺下個猶帶幾分清涼寒氣的高大身軀。

 沈玉嬌本想問一句,但實在太困了,只睏意濃郁地想。

 他這一趟走得可真夠久。

 作者有話要說

 裴守真(望天):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試……

 謝50(微笑):磨刀趕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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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晉江文學城首發

 主僕雙方在門口淚眼相望,皆有一肚子的話想說。

 好在喬嬤嬤是個曉得規矩的,做事也有分寸,見過禮後,先提醒著裴瑕與沈玉嬌進屋歇息。

 沈玉嬌也知大黑天站在外面敘舊不妥當,便隨裴瑕一道入內。

 這院落里正屋一共三間,一明兩暗,左右是兩排整齊儼然的耳房,院落打掃的很是潔淨,中庭還擺著個粗陶水缸,裡頭養著睡蓮與兩尾丹紅的小錦鯉。兩側牆角還種了些樹,因著天色昏暗,沈玉嬌也沒細看。

 但看廊下四周擺著的那些花草盆栽,還有屋內各式各樣的傢俱物什,譬如幔帳床簾、屏風香爐等,一應都是沈玉嬌喜歡的顏色與花樣,幽靜素雅,又不乏幾分小女兒情調的柔和溫馨。

 沈玉嬌只粗粗略略掃了一遍,便知這些都是出自喬嬤嬤、夏螢、冬絮她們之手,再沒有人比她們更懂她喜好的了。

 “娘子,您與郎君先坐著喝杯熱茶。”喬嬤嬤張羅著,又吩咐夏螢、冬絮:“你們快去幫著娘子整理箱籠,如今娘子有身孕了,一應用品皆過手仔細檢查一遍,不該擺進上房的,就先擱次間,待我晚些再去看看。”

 “是。”夏螢和冬絮應著,看向自家娘子的目光還是依依不捨的,恨不得多看幾眼,牢牢記在心裡。但兩婢也注意到娘子帶過來的白蘋、秋露,想來是娘子在聞喜時的貼身婢女——新舊婢子碰上,總得會一會。

 夏螢和冬絮這邊退下,喬嬤嬤親自給裴瑕和沈玉嬌捧上熱茶。

 給裴瑕沏得是君山銀針,給沈玉嬌端得卻是一杯溫溫熱的蜂蜜桂花水兒。

 一掀開杯蓋,聞著那撲鼻甜絲絲的桂花香,沈玉嬌眼眶又有些紅了,她喝了兩口潤潤喉,但開口的嗓音還是有些沙啞:“嬤嬤,這大半年,您還好麼?您怎麼會在這?”

 玉娘好想你啊。這軟綿綿小女兒情態的話流連嘴邊,礙於裴瑕在場,還是生生憋住了。

 喬嬤嬤哪裡不懂自家娘子的心意,這孩子尚在襁褓中,便是她一手抱大的。親眼見著她從個胖乎乎的奶娃娃,養成個亭亭玉立的標緻娘子,現下又嫁為人婦,即為人母。

 喬嬤嬤壓下心頭諸般感慨酸澀,與沈玉嬌笑道:“娘子放心,老奴一切都好。去歲和府中一干奴僕被押入牙行後,沒兩日,您舅母便將老奴一家、羅管事一家、溫婆子一家都買了回去,我們到了李府,照例當差,舅家太太人厚道,待我們這些老奴無有不好的。”

 沈玉嬌聽到喬嬤嬤、父親身邊的羅管事和兄長的傅母溫婆子一家都去了外祖李家,暗暗鬆口氣:“那就好。”

 稍頓,又問:“怎麼只見夏螢和冬絮,春夕和秋霜呢?”

 提到這,喬嬤嬤面露苦色,嘆道:“您舅母便是有心照顧,可到底能力有限,府中本就不缺人手,買了我們這些老奴回去,還得給我們吃穿住,哪裡還養得起更多閒人。且春夕、夏螢她們個個年輕俏麗,在牙行最是搶手,價格也高,幾乎一到牙行,就被人買走了。老奴也是前幾日,才見到夏螢和冬絮,她們一個被司農寺一位副監家買去,一個被弘文館校書郎家買去.”

 她說著,端正姿態,深深朝裴瑕感激一拜:“郎君您實在是有心了,難為您為了我們娘子,費神費力將我們這些舊奴尋了回來。這份恩德,奴婢們謹記在心,永不敢忘。”

 沈玉嬌聽到這話,還有何不懂。

 她的舊僕遊離四散,各有了新主,是裴瑕替她打聽了,又將人一個個買回來,這費神費心又費錢的事,他先前卻未與她提過一句。

 說不觸動是假的,沈玉嬌只覺心頭暖意汩汩,她擱下杯盞,也從榻邊起身,朝裴瑕屈膝行了一拜:“多謝郎君替我尋回舊僕……”

 裴瑕眸光輕閃,伸手托住她的胳膊:“你我夫妻,不必多禮。”

 他扶著沈玉嬌重新坐下,眉心輕折,似有慚愧:“你另外兩個婢子的下落,我也託人打聽到了,只是那名喚春夕的婢子八月裡已經隨一個粟特商人去了西域,名喚秋霜的婢子被萬年縣主簿家買了,被那主簿家長子收了房,如今是個良妾。”

 沈玉嬌和喬嬤嬤都怔了一怔,沒想到春夕和秋霜之後是這番境遇。

 彼此心裡都有些唏噓,但轉念一想,自己嫁去裴家後,不也險些喪命,還流落在外麼。

 人各有命,只一年多時光,再回想當初,那種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仍是叫人惆悵不已。

 喝過一杯熱茶暖了身子,外間的晚膳也已擺上。

 因著連日趕路,身體疲累,沈玉嬌也沒多少胃口,和裴瑕隨意吃了些,便去次間沐浴。

 裴瑕也知她這會兒應當有許多話

想與喬嬤嬤她們說,用罷晚膳,也往前院書房,自忙他的事。

 夜深人靜,屋外寒風輕拂,淨房裡熱氣氤氳,煙霧繚繞。

 沈玉嬌慵懶靠坐在浴桶裡,身後是喬嬤嬤親自替她沐髮梳理,一種久違的從心到身的放鬆與愜意湧遍全身。

 “賢妃娘娘身邊嬤嬤救下你,又將你認作乾女兒的事,整個長安都已經傳開了。”

 喬嬤嬤掌心倒著茉莉味的刨花水,細細替自家娘子搓揉每一根髮絲,動作細緻溫柔,面色卻滿滿的凝重關切:“娘子,五月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就去金陵了呢?”

 喬嬤嬤就如沈玉嬌第二位母親一般,沈玉嬌也不怎麼瞞她,將她如何被裴彤與王氏聯手害致逃亡的事說了,但在金陵遇上謝無陵那一段,她並未提及,只說是被郡守府崔六娘子救了,之後便一直在郡守府休養,直到與裴瑕重逢。

 喬嬤嬤聽罷來龍去脈,又是心疼,又是惱恨,咬牙道:“河東裴氏清名在外,郎君又有君子美名,未曾想家中母親與堂妹竟是這般蛇蠍心腸,將你害得這樣苦!她們也就是欺負娘子你如今沒了孃家倚靠,若是老爺與夫人還在長安,量她們敢如此可惡!”

 沈玉嬌如今已心靜如水,聽得嬤嬤這話,睜開眼朝她安慰笑笑:“大家族就如一顆繁茂樹木,瞧著鬱鬱蔥蔥,但仔細去瞧,難免會有些雜葉害蟲,這世上哪有盡善盡美的人家?何況郎君已替我主持公道,如今隨他來長安,分府別居,不也清靜自在?”

 喬嬤嬤聽得這從從容容的話語,再看自家娘子眉眼間那片經受磨礪後的隨和寧靜,心下一酸,哽聲道:“我們玉娘,長大了啊。”

 只這成長的代價,太過艱苦沉重了,險些命都不知丟在了哪兒。

 一想到從前在家中被千嬌百寵的小娘子,如今成了個磨了稜角,沉靜大方的婦人……

 喬嬤嬤胸口長長吐出一口氣,自我寬慰著,哪有人能無憂無慮、天真快活一輩子呢?熬過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