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氓 作品

第6章 兩個傷心鬼子

 服務生正巴不得傾訴,見三郎問話,立即倒夜壺似的“咕咕咕”說開了。

 原來,服務生去拿酒菜,要從火車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在經過二等車廂時,看見兩個日本軍官在吃南京板鴨,稍有常識的中國人都知道,南京板鴨是醃製品,也就是說,是生的。買回之後,先要開水煮透,過濾髒沬及過多鹽份,然後根據個人喜好,進行各種烹飪。

 可這兩個日本軍官不領這個行情,象吃西餐一樣,老酒刀叉擺開,邊吃邊讚美: 味道真的不錯,不愧是金陵古都的特產,美中不足的,僅是鹹了些,燒得老了些,難嚼。邊上的旅客明知他倆吃的是生鴨肉,可誰也不敢招惹日本兵,都忍著不吱聲,暗暗幸災樂禍看笑話。

 也是合該這服務生倒黴,千不該萬不該在經過時,朝這兩個日本軍官鞠躬一笑,可這一笑,又是嫣然一笑。

 中國人對日本人鞠躬是正常的,對日本人微笑也是正常的,可一個大男人嫣然一笑,就不正常了,這下闖禍了。

 兩個日軍軍官邊吃邊讚美,但不是傻瓜,越吃越悄悄的犯嘀咕: 著名特產不可能連鹹淡也沒有分寸啊?這服務生的適時“嫣然一笑”,就成了生事的導火索,他被其中一個精瘦軍官喊住,用硬舌頭中國話問道: “你的快說,這個鴨子的中國特產,美味大大的,為什麼鹹味大大的,是不是你們假鴨子的買賣?”

 憑天地良心說話,服務生的嫣然一笑,主要是笑兩個日本軍官的嘴臉,被打成了醬油豬頭,還要假裝紳士似的,一本正經吃生鴨肉,服務生笑的就是這個。

 服務生見日本軍官挑事,生怕賠錢,當即賠著笑臉理直氣壯指出: 你們不懂吃,這個是隻生鴨子。

 二個日軍軍官本來窩了一肚子火,聽服務生這麼一說,這個洋相出大了,而且是在他們看不起的中國人面前。這周圍的中國人,肯定知道自己吃的是生鴨子,卻是故意不說,卑鄙可恨。惱羞成怒之餘,把一肚子的邪火,就撒到了服務生的臉皮上。

 服務生說完,臉露鄙夷之色,嘲諷道: “活該臉面被打成豬頭,連吃都不懂,我就是存心笑話他們了,怎麼的?還拿我撒氣,哼!比豬頭還不如。”

 三郎打發走服務生,微笑著看著真一。真一正埋頭撕下三隻鴨腿,遞到三郎面前,三郎的食量就這麼大,剩下的就全部真一自己包捎了。再拿起酒瓶,啟封遞給三郎,發現了三郎的古怪微笑。

 說道: “少爺你吃,少爺,你是不是覺得,那兩隻生鴨子,就是宮野和長谷?”

 真一的心思夠敏銳。

 三郎臉上泛起促狹的壞笑,反問: “你說呢?信不信咱倆打個賭!”

 真一看著茶几上的酒菜,說道: “不賭,我可不想餓肚子。”

 三郎更樂,說道: “千載難逢的機會,看著冤家出醜,花錢也難買的。這叫心理戰,往後他兩個見著咱,就會自慚形穢,自感矮咱們一頭。”

 三郎不想錯過好戲,往二等車廂走去,結果還真是宮野一郎和長谷岡吉,兩人一式的臉胖了,虛胖。臉色紅撲撲的,醬紅。特別是長谷岡吉,身板精瘦,被打成了豬頭,就活脫一個大頭娃娃。三郎心裡大樂,很熱情的招呼問好,把他倆請來臥鋪車廂,同時還不忘眼睛偷瞄一眼茶几,已經不見了那隻該死的生鴨子。

 三個人一起回到臥鋪車廂,三郎很驚訝,真一已經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內,幹掉了那隻一條腿的鴨子,二十個包子,也被吃掉了一半。

 宮野一郎介紹了長谷岡吉,坐下開始吃喝。三郎知道這對難兄難弟來南京幹什麼的,故作不知的問東問西,搞得宮野一郎拼命說謊編鬼話。

 三郎知己知彼,問起話來有的放矢,長谷岡吉倒還罷了,畢竟是初次見面,只管埋頭吃菜喝酒。宮野一郎可就苦了,他不能不理三郎的“關心”,推說自己的“胖臉”,是吃東西過敏了,而且是兩人一起過敏,派遣軍司令部的招待,太盛情了,吃到了稀有珍品,身體扛不住才這樣的。

 編一個鬼話可以,宮野一郎也是太有才了,不然他也做不了憲兵司令。奈何三郎的“關心”,全是在要害上,這就要了命了,把鬼話能編成鏈條一樣環環相扣,滴水不漏的,這世上還沒有這種天才,何況他宮野一郎?為了掩飾一張被打胖了的臉,真是打腫面孔充胖子,還要端著皇軍威嚴的架子,這種角色扮演的分寸拿捏,太難,太辛苦了。

 好在三郎“善解人意”,知情識趣得很,適可而止的端起酒杯敬酒。宮野抓住這個機會,趕緊問道: “三郎,三郎君,你到南京有何貴幹?” 宮野本來想稱呼“三郎弟弟”的,一想不妥改了口。

 三郎順嘴就奉上了一個大大的牛逼: “我奉岳父之命,去德國使館辦些小事。”

 三郎的口氣很謙遜,但臉上的神氣,彷彿是進了一趟大使館,自己也成了了不得的人物似的。宮野一郎又藉此機會,向長谷岡吉介紹郭振山的情況,稱郭振山是江南地面

上一等一的大財閥,是個振臂一呼,能號召加八方名流的領袖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