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氓 作品

第7章 各懷鬼胎

 “急死他個醜八怪。”

 三郎笑著說著,起身領頭而去。那神氣,和剛才的沉默冥思狀,判若雲泥。

 見到橫光直滿,三郎很誇張的喊道: “橫光隊長你好,見到你,我太開心了,感謝你的光臨寒舍,有什麼事嗎?”

 橫光直滿聽到三郎純正的日語,如同失散多年的流浪兒,找著了爹孃。一跳而起,對著三郎便鞠躬,嚷嚷著: “三郎君,您總算來了,我說半天,舌頭都說得打結了,郭先生硬是聽不懂,宮野司令請你們喝酒,賀喜!”說完,又是鞠躬。

 郭振山當然是聽懂了也裝不懂的,說道: “三郎,我剛才還說宮野司令用不著這麼客氣,賀喜更是無喜可賀,我年齡大了,吃飯飯不香,喝酒沒酒量,做事沒精力,可橫光隊長硬是聽不懂。”

 橫光直滿所說的賀喜,是郭振山任職常州之喜,那是當然沒喜可賀了。他這次來,另帶了一個半吊子翻譯,特意沒帶翻譯官錢家駒,免得讓郭府人見了來氣,況且有三郎在,用不著翻譯。而錢家駒天靈蓋上還沒結痂,也正好藉口死活不來郭家村

 三郎把郭振山的說話翻譯給橫光直滿,這醜八怪終於樂了,扶住三郎的雙肩,讓三郎坐下,這才搓搓手說: “我愁死了,沒有翻譯真是不行啊,錢桑是你們的親戚,本來是他來傳遞通知,不敢來,只能我來了。”

 旁邊的半吊子翻譯裝聾作啞。

 三郎聽他說得閃爍其辭,聯想著自家有電話,一個通知,打個電話不就萬事大吉了?肯定是另有貓膩,這看破不說破,看穿不揭穿,本少爺就急你。

 三郎又問: “橫光隊長,你太重視了,打個電話就行了,用不著你這麼辛苦的,我家的那個親戚,錢家駒,謝謝你教訓了他,他的天靈蓋封頂了嗎?”

 橫光直滿見三郎說得滑稽,直樂。很驕傲的說: “正在封頂,三郎君,請您和郭先生二人,明天務必要去常州吃酒。”

 三郎問道: “橫光隊長,那你總該透露一點,宮野司令為什麼請喝酒吧?我們也好準備準備。”

 橫光直滿還是一本正經的說: “宮野司令說了,是好事,喜事,請郭先生和三郎君務必光臨。”

 三郎知道這笨蛋在憋著,逼他也沒意思,哈哈笑道: “我和宮野司令都已經稱兄道弟了,放心吧,明天中午,一定準到。”

 三郎的一句和宮野司令稱兄道弟,這讓橫光直滿心裡酸水直冒,妒火中燒。宮野司令也太抬舉中國人了,這傢伙心裡有情緒,臉上藏不住,勉強又說了一會客套話,悻悻的告辭走了。

 橫光直滿走後,郭振山端坐著冷笑,說道: “黃鼠狼拜年,這個宮野一郎,終於按捺不住了,我郭某人的一世英名,毀於東洋蟊賊之手,此恨終身之痛!”

 郭振山站起身,用文明杖戳一戳橫光直滿帶來的禮物,哼哼的冷笑: “蹩腳貨,也不怕丟了天皇的臉皮。你去和宮野一郎說,我年齡大了,身體不行,那勞什子維持會長,商會會長,我幹不了,丟了他的臉,我賠不起。”

 三郎道: “爸,我知道了,我會有分寸的。宮野想利用您的聲望,大家都看著您呢。我沒您德高望重,稍微偷懶些,也沒人計較。”

 郭振山訓斥道: “三郎你這說話,沒擔當。做人要有骨氣,明白嗎?”

 郭振山嘴上這麼說,心裡也知道,三郎的話沒錯,自己終究要上這隻賊船。

 三郎心中大不以為然,聽老丈人今天的話,已經是準備捨身成仁了。在自己面前,不過是死要面子,顯示一下骨氣。但丈人的臉皮,是打不得的。

 說道: “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能給日本人臉面,和他們打交道,還要扯他們的裡子,吃虧買賣,咱不能幹,已經吃的虧,也要連本帶利找補回來。”

 郭振山一輩子的遺憾,是沒有兒子。三郎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頑皮,偶爾還胡鬧,但情和義,還是看得重的。隨著時間的流逝,郭振山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女婿,有時候,真恨不得是自己親生的。說一千道一萬,般般心事,只遺憾自己沒有嫡親骨血。最後只能面對現實,承認一個女婿半個兒。

 郭振山語重心長說道: “宮野一郎這麼著急讓咱倆去,陰謀肯定是不小,讓咱中國人為他們服務,在滿州國和華北蒙古那邊,他

們早就那麼幹了,前幾天咱們這兒,不也是弄了個維新政府嗎?梁鴻志,這人挑大樑,東洋人也真是小人家氣數,找了這麼個癟三人物,笑話。以華治華,宮野這人肚子裡有文章,是個狠人。他這麼抬舉咱們,哼哼,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三郎,咱要明白自己的處境,人貴自知之明。”

 三郎道: “爸,再怎麼說,咱和宮野之間,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只要他還是個人,總會念情的,正好這次去問問他,錢有財的事情,他到底怎麼處置,也給他難受。”

 郭振山道: “這樣也好,記住了,凡事多用心,多一點穩當。東洋人的場面,我是不去捧的,我還真不敢相信他們是個人。”

 三郎體會到了丈人老頭的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