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氓 作品

第7章 兩個鬼胎

 三郎道: “爸,怎麼辦?”

 郭振山道: “被賊惦記,那賊還給我面子,為什麼?因為我有價值。三郎,你知道我的價值嗎?”

 三郎道: “儲叔叔可不是賊,爸,我不懂時政,怎麼做,我全聽您的。”

 在三郎的觀念中,儲叔叔是個優秀的男人,西洋留學,醫學博士,瀟灑飄逸,非常紳士的謙謙君子。丈人老頭和他是莫逆之交,怎麼今天把他和“賊人”歸成一黨?

 郭振山道: “亂世辯忠奸,人的格局有大小。倭寇入侵,倒成了試金石。三郎,爸送你一句話: 讓我們的子孫抬頭挺胸做人。去吧!”

 三郎從書房出來,對丈人老頭看事入木三分的智慧,不由得心生佩服。不是說窮生賊膽富長良心嗎?鬼子一來行市就不同了?聽聞國府二號人物暗底裡和日,儲先生和二號親近,難道……?

 三郎信步朝村外走去,他需要靜一靜,沉澱梳理一下所有的表象和本質。

 剛出村口,就見遠遠的一個人,在斑駁的殘雪之間,跳躍著奔跑。看身形,極像王英,便試著喊一聲: “小王英!”

 話音落,那身形立即停住,朝三郎這邊張望,隨即便往回跑。揹著竹簍,手提魚簍,還提拎一根結實木棍,蹦躂著跑。三郎見他這副打扮,問: “小王英,這是幹嘛去?”

 王英邊跑邊喊: “少爺,你怎麼來了?”

 三郎問: “小王英,這打扮,是幹嘛去?”

 王英答道: “少爺,我昨天在前面的山沿,下了幾個套子,現在開始化雪了,野物正是好逮的時候。”

 三郎笑笑,說: “走,一起去!”

 王英聽三郎如此說,激動得小心肝發抖,少爺帶自己玩是榮幸,雀躍著上前帶路。

 三郎問道: “小王英,剛才遠遠看你走路不正常,是不是在溫習我的功課啊?”

 王英暗想: 少爺說漏嘴了,教這樣走路的是他,說我這樣走路不正常的也是他,原來真是拿我尋開心的。

 羞澀一笑說: “少爺您交待的,我當然聽,他們都問我,這個,這個功法,好像比念符咒上身的跳大神還厲害。”

 三郎心存愧疚,心道千萬不能穿幫,卻不知已經不打自招。

 只能故作高深的以攻為守: “媽媽的,你聰明還是我聰明?他們?他們能知道本少爺的妙計?快走!”

 王英問: “少爺,我這步法練到什麼時候能殺鬼子?”

 三郎一本正經道: “耐心點,你的仇,我鐵定替你報!”

 不論三郎說什麼,小王英都只能聽著受著。

 靠山沿,朝陽面地方避風聚暖,殘雪化得快些。東一點西一塊的,露出黑的土,綠的麥苗和萎蔫的青草。王英一邊走一邊說: “少爺,野兔最愛吃麥苗,野雞愛吃草籽蟲子,現在化雪的地方,是它們最愛去的地方,再撒些稻穀黃豆做引子,應該能抓到一隻二隻的。”

 三郎笑道: “看不出啊,小王英你很內行嘛,

經常搞?”

 王英道: “也不是,是吳大隊長老婆的百日咳又犯了,在一個老郎中那兒求了個偏方,說是隻要堅持吃三個月的野雞野兔,就能永遠根治。”

 三郎心道: 他媽的,小孩才會生的百日咳病,她一個大老孃們的,還會返老還童?野雞野兔治饞病才對。

 可嘴上卻說: “這偏方很神奇,吳大隊長能找到,也真的是難為他了,走!”

 三郎跟著小王英,順著山根沿,一路檢查佈下的套子,竹籠。原來王英也只是個二把刀,地方是找對了,可佈置不得當,好多的野雞野兔就在機關附近走,就是不入套,只有瞎了眼的才中圈套。

 三郎邊走邊教,偶爾幫忙收穫獵物,居然也搞了一隻野雞,三隻野兔。一個竹籠子裡,還活捉了五隻竹雞,全是三兩左右的當年竹雞,竹雞喜歡群居,這是一窩新雞。三郎大呼不可能,這竹雞也太笨了。

 兩人提拎著獵物,開開心心往回返,剛看到村口,就見龍梅站那兒左顧右盼。見三郎遠遠走來,使勁揮手,“少爺少爺”喊著。沒走到近前,龍梅就迫不及待的嚷開了:

 “少爺,急死人了,郭先生派了好多人找你,你和尚乾爹來了,還來了個日本軍官,快點!”

 龍梅的話,讓三郎腦筋短路: 我乾爹怎和鬼子蛇鼠一窩了?

 龍梅確是著急,見三郎很不在乎的樣子,更急,只能緊著催快點。

 後面的王英喊道: “少爺,這個野雞野兔你不拿一隻?”

 三郎道: “本少爺不拿一隻,你全部送廚房周姆媽那兒去,回去和吳大隊長說,正巧我的百日咳也犯了,謝謝他的偏方。”

 王英人雖忠厚,卻不傻,頓時就明白了其中關竅,“嘿嘿嘿”的做著傻笑。

 三郎也覺得自己這事做得滑稽調皮,跟著傻樂。

 龍梅問: “你?百日咳?我怎麼沒聽到?”

 三郎答: “需要的時候就咳上一咳,一般人隨便聽不到。”

 龍梅撇著嘴翻白眼,罵王英: “小王英你怎麼伺候少爺的?咳成了鬼一樣悄沒聲的怪胎了?”

 三郎一巴掌拍在她翹翹的屁股上,嚇得她“嗷”的一聲叫,躥出幾步用眼光殺人。三郎伸手給小王英聞,還問香不香,氣得龍梅這回真翻白眼。

 三郎: “佔本少爺的便宜,哼!”

 郭府門口,兩個鬼子兵在站崗,隔老遠,龍梅就用日語喊: “太君,這是我家少爺回來了。”

 門口二個鬼子把槍一橫,喝斥:

 “鞠躬”,

 “鞠躬的幹活”。

 三郎道: “這是我的家,你們該向我鞠躬!”

 龍梅一看事情要糟,忙對兩個鬼子哨兵說: “我家少爺是宮野司令要見的貴客,已經等急了。”

 鬼子哨兵很不甘願,刁難不成這個中國人,只能用極端的藐視,讓三郎感受卑微的低人一等感覺。

 三郎假裝沒見,老氣橫秋的看天,報還蔑視。鬼子哨兵氣不過,把槍一收,用日語咒罵一聲“豬玀”,接著又用半吊子中國話喝一聲:“開路”!示意三郎可以進門。

 卻又在三郎一腳跨進大門的時候,冷不丁的,又在他屁股上搗了一槍托,這才開心舒暢的哈哈笑著,一本正經的繼續站崗,夠壞的。

 老天有眼,鬼子這也是無意中替龍梅的屁股翻本了。

 三郎被一槍托搗進家門,心頭怒恨冒火,只是不知今天倒底是個什麼狀況,且先不和東洋丘八理論。

 倒是跟在後面的龍梅嚇一跳,少爺和鬼子不共戴天,現在鬼子這麼囂張跋扈,肯定是難逃禍事。及至看到這大少爺渾不當回事,閒庭信步而去,龍梅就知道,反常即妖,這個煞神肯定要作妖。

 三郎表面上只當啥事沒發生,直奔客廳而去。

 推開客廳門,只見慧明和尚穿一件落了色的和尚袍,那張四方臉笑眯眯的,正看著自己。三郎緊走幾步,離老和尚三步之處跪下,磕三個響頭,說: “乾爹,您一路過來,辛苦了。”

 三郎跪著,只覺胸堵鼻酸,多日來心中的那股英雄氣,頓時化作悽苦悲涼之情,直衝眼眶。

 慧明和尚知道自己現在等於是三郎的父輩親人,又勾起了三郎的喪親苦愁,忙起身扶起三郎,說: “苦兒,事已至此,堅強些,還有東洋貴客在,別讓人家看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