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氓 作品

第7章 兩個鬼胎

 三郎和真一真二往回趕,白天開凍的道路泥濘沾腳,現在到了夜裡,泥路上凍,反比白天爛泥沾腳好走。

 真一緊跟三郎身後抱怨: “少爺,你今天就是逞強了,最後兩槍沒中,是不是傷口痛了?”

 真二在旁邊幫腔: “就是,要顯本事,叫我上啊,哪能勞動你大少爺呢?還有少爺,咱們吃得好好的,正熱火著,你也不能說走就走啊。”

 三郎道: “這叫見好就收,讓他們自己琢磨去更好,留個念想吊胃口,咱們還要來的嘛。真二叔你聽聽,茶廠裡現在吵翻了天,那根“攪屎棍”恐怕真被扔茅坑裡去攪活了。”

 真一道: “那個叫牛大壯的,槍法也算是很好的了,只是嘴太臭,接下來該怎麼辦?”

 三郎陰陰的說道: “怎麼辦?把海會寺的鬼子滅了,一切好辦!你倆再去偵察,越細越好,不能在這幫老兵油子面前丟了臉。”

 就在三郎三人離開茶廠沒半分鐘,茶廠裡果真吵開了,準確說,是程愛民罵開了: “牛大壯,你個狗日的,角落裡一蹲,你他孃的轉性了你,學會煽陰風點鬼火了。人家把你狗日的從鬼城裡救出來,龜孫似的縮在這兒,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不但不知恩圖報,還他媽盡說屁話。真他媽丟你親孃老子的臉。”

 三郎的話,果然應驗。

 牛大壯一聽,急了,嚷嚷吼: “姓程的,老子敬你是長官,現在不也和老子一樣,全是沒臉見人的敗兵!阿大別嫌阿二。你的威風,抖不到老子頭上。再說了,老子也是一片好心,看他一副好戰鬥狠的樣子,是警告他珍惜自己的小命。”

 程愛民嘿嘿冷笑兩聲,罵道: “有眼無珠的蠢材東西,怪不得幹了五年的小連長不會升遷。你狗日的知道人家最後兩槍,為什麼打不中嗎?我敢斷言,那是故意的,留點面子給你。你姓牛的和人家對陣,嘿嘿,不說也罷。幸虧你不是老子的兵,丟人!”

 程愛民這麼說,無異於狠撕牛大壯的老臉,極盡侮辱。牛大壯頓時一蹦三尺高,衝到程愛民面前,就要拼命。

 吳行風在邊上不鹹不淡的說: “牛大連長,人家程侉子,還是敬重你八十八師的出身的,沒有當著少爺的面教訓你,客氣得很咧。你難道沒發現,這個江大少爺還身上帶傷,你打下四個碗很了不起嗎?我看你給江少爺提鞋都不配。”

 吳行風的講話,也是刁鑽之極,一句“敬重八十八師的出身”,既點明瞭自己也看不起牛大壯,又拉攏了其他的八十八師的兄弟。

 牛大壯見程愛民添了個重量級的幫兇,氣焰不由矮了一截,說道: “他負傷關老子屁事,老子吃他們喝他們的,也感激救命之恩……”

 牛大壯的話,被吳行風打斷: “難怪程侉子罵你,你不覺得人家江少爺身上帶傷,和他說的,殺十一個鬼子有關聯嗎?讓你編個故事,你能說得這麼活靈活現?虧你還是老兵,滾回角落裡縮著去吧。”

 牛大壯被說得沒了脾氣,脫口反問: “難道江少爺他就是那……”

 牛大壯說話未完,程愛民插過話說: “人命關天的事,大家省省吧,吃酒。牛大壯今天口無遮攔,大家當他放屁,吃酒,吃酒!”……

 話分二頭,三郎三人回到郭府,剛進大門,就看到龍梅在一進屋的門口嗑著瓜子張望,知道親親在等自己。

 親親的閨房重地,自從倆人宣佈結婚後,三郎最近才可直出直進。門口的春花丫頭見三郎大踏步而來,忙喊: “小姐,少爺到了。菊花姐,快去把少爺的棗仁茯苓茶溫好拿來。”

 菊花拉開房門出來,蚊子似的叫一聲“少爺好”,快步而去走得扭秧歌一樣,這是什麼鬼?

 三郎顧不過來春花秋菊,進幾步探頭看房內,親親正在使勁瞪著自己,她手邊的果盤裡,放滿了自己愛吃的零嘴,核桃,上海城皇廟五香豆,長興烘青豆,和橋豆腐乾,難得的是還有榛子。

 親親指著果盤道: “核桃是新疆阿克蘇的,和這個東北的榛子,都是儲叔叔專門送來的。”

 親親的臉上,殷切中滿含愛戀。濛濛的雙瞳中,汪汪的盈滿了羞羞的責問。

 三郎立時頭大,傻親親這是愛之深,責之切了,愛的責備是最最撼動心靈的。

 三郎搓著手,立馬態度上先認輸,嘴巴里期期艾艾的“呵呵呵呵”,搓著的手,就搓到了果盤裡。

 親親隨手把小錘遞過,問: “山上去了?聽龍梅講,茶廠裡有百多個潰兵,他們好不容易活下命來,都是可憐人。”

 三郎的小錘砸在手指上,雖不很痛,卻把自己嚇一跳,失聲驚呼。

 親親搶過三郎的手指,揉了一會,輕輕嘆息: “阿哥,我不想你犯險,不要你……,求你了,別讓我心疼好嗎……”

 三郎抓住親親的纖纖素手: “我也心疼你我的親親妹妹,這是命啊……。儲叔叔送來的?什麼時候?就為送這點零嘴,太隆重了吧!”

 三郎如此跳躍式的說話,把親親一張粉嫩的臉搞成錯愕的驚疑,水靈靈的雙眸象受驚的小

鹿,定定的盯住三郎研究。

 她知道這個“壞人”不想討論剛才的話題,只好又輕嘆。

 三郎見親親被自己轉移了注意力,隨即加補一句: “你現在的樣子真引誘人,我愛猶憐。”

 親親立刻羞紅了臉: “壞人,又來胡話誆人了,是‘我見猶憐‘好不好。”

 三郎隨即打蛇隨棍上: “對對對,我家親親就是瞎子遇上了也要”我見猶憐“,我……”

 “不同你講了,盡耍我,故意偷換話題。剛才手指就不痛,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欺負我的愛。”

 三郎忙道: “天地良心,我都愛你不知道自己姓江了,你把我愛傻了,賠我的姓來。”

 全天下的女子,都喜歡被誇,特別是被所愛的人所誇,更是不得了,親親當然不能例外。更何況三郎這會兒又纏上了,這痴丫頭自然的就把一腔的憂心愁緒,化作柔情,煅煉這個誆人的“壞人”……

 第二天,郭振山問山上的情況,聽完後笑道: “這幫潰兵,被鬼子打怕了,你看到的,這就叫做心有餘悸,一群驚弓之鳥嘛。不著急,捱打了,是人都會後怕,越怕越想報仇翻本,這是人性,只要他們心中的仇恨不滅,有火星就燒。”

 三郎頜首稱是,隨即又像是隨便問: “爸,親親說,儲叔叔來玩了,還帶給我很多好吃的,他救了我的命,我該孝敬他才是。不對不對,我不是說儲叔叔送東西是孝敬。”

 郭振山深深的看了一眼三郎,知道他這話不是隨便問的,深吟片刻後嘆口氣說: “你儲叔叔和國府二號大佬很親近,這個二大佬和一把手政見不同。日本人來了,就造成時局變化更多元,你喜歡看兵書,戰國和三國肯定有你的理解。他們都在縱橫捭闔,現在他們的搏噬已經開始,我這個小蝦米也被殃及池魚,而你就是捕獲我的工具。”

 三郎不是笨蛋,昨晚親親提到的儲叔叔送禮,就已經留下了心。現在郭振山再如此說,兩相印證,還真是被人家惦記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