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56 章





“小人只是不忿柏山與趙過一介賤民卻爬到小人頭上,小人此舉只是想對付他們。若有好幾副相似作品,趙過的曲轅犁或許就不作數了。




“而且柏山作為主考官,大賽鬧出這麼大的事,他逃不了干係。小人嫉恨他們,想給他們找麻煩,因而一時糊塗做下這種事。




“可小人絕無不敬殿下之心。小人更不敢違抗太子諭令。”




公輸野驚駭恐懼,全然沒想到自己意識裡針對柏山與趙過的“小過”,如何就變成了針對太子的“大罪”。




作用的對象不同,罪名等級直接拔高不知多少層。




他心神大震,連連求饒。




劉據冷嗤:“嫉恨?賤民?可就是你以為的賤民趙過製出了曲轅犁,你有嗎?既沒有,你憑什麼以貴族自傲,又憑什麼瞧不上他們?




“還有柏山。柏山如今是考工少令,你是誰?你以為針對他,罪名就能小?他是朝廷命官,是少府要員!”




這話讓公輸野身形又晃了晃。他好似終於認清現實。




柏山,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只能依託於他公輸家的小可憐了。可憑什麼呢?




憑什麼一直被他瞧不起,被他欺負打壓的人,有一天竟然高高在上能俯視看他,而他竟需要像對方低頭行禮!




公輸野不能接受。




劉據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怎麼(),覺得柏山是依靠你公輸家才有今天(),沒有你,他根本到不了孤面前,做不成考工少令?”




公輸野咬牙,神色不忿,幾乎脫口而出:“趙過好歹有曲轅犁,殿下說小人不如他,小人認了。可柏山有什麼!




“柏山所做東西全是殿下的主意,他所做之事換成我們今日參賽的任何一人或許都行。




“我們尚且需要努力比試才能有一線機會,而他,什麼巧思什麼創新都不必有,不過是佔了點先機,卻能做我們的主考官!”




劉據看了眼柏山,柏山偏頭不去看公輸野,沒有解釋辯駁,也不落井下石。




轉頭再看公輸野,劉據嘴角勾起:“誰說先機就不重要?你覺得若你是柏山,你也行。但那只是你覺得。真要換成你,未必。況且你怎知柏山沒有巧思、沒有創新、沒有做出如曲轅犁水車一般重要的東西?”




公輸野驚訝:“他做出來了?做出什麼?”




怎麼會,趙過非匠藝出身,甚至不怎麼懂此道,卻可做出曲轅犁。




柏山依託公輸家,並不受叔父重視,未能學得公輸家精髓,也做出了同等重要之物?




那他呢……他算什麼?他竟真的不如他們嗎?




“不,不可能,小人從未聽柏山說過,叔父也未提起隻言片語。殿下,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對嗎?”




公輸野拼命搖頭,看著劉據,眸中滿是期待,期待他點個頭說句是,卻只得來劉據輕蔑一眼:“故意?故意扯謊刺激你?你算什麼,犯得著孤費這樣的心思,用這樣的手段?你當你是誰!”




“那他到底做出了什麼!”




劉據懶得跟他再廢話:“這點你就不必知道了。帶下去。”




一聲令下,即便公輸野百般不願,還想求一個答案,仍是被晁南無情拖走。




“鬧劇”結束,劉據將話題扯回來:“現在公佈比賽結果。前三之位,曲轅犁為其一,龍骨翻車為其二,其三……”




劉據拿起水轉翻車的設計圖紙,看向公輸慶:“你放心,孤不會因你弟弟之事牽連你。他之所為與你無關,你並不知情,更未曾參與。




“按照目前所有人呈上來的東西,除兩樣實物外,你的手稿繪製最精細,設計最合理。所以你當為其三。”




他入選了,還在前三之列。




本該是喜事,但公輸慶此刻並沒有半點喜悅之態,心情反而十分沉重,看著公輸野遠去的身影,憤恨氣惱,恨不能將他打一頓,往死裡打,卻又忍不住擔憂。




劉據沒管他如何,看向抄襲四人組:“廷杖二十,逐出京師,永不錄用。”




又走到站在左側待命的三人,這些是沒做出實物,沒畫出完整設計,卻記錄下部分構思的:“七日時間確實太短,你們所得雖少,但若給你們足夠的時間,你們未必不能完善構思。所以你們若願意,可留在格物司。”




抄襲四人組懵了,親眼看到公輸野的下場,聽聞自己只是廷杖二十,逐




()出京師,永不錄用,本還慶幸留得一條命在,哪知只簡單寫了一兩點構思想法的也能入格物司嗎?那他們冒這個險作甚!




怔愣間,劉據又走向後方,這裡站著的是什麼也沒呈上,七日一無所獲的人。




“巧思重要,創新重要,但巧思創新都需要有人將其製作出來。所以設計與製作其實並不衝突。你們能通過初賽,就證明至少技藝均是不差的。




“格物司需要腦子靈活,有巧思天分之人,也需要你們這種匠藝出色之輩。所以你們也一樣,只需願意,都可入格物司。”




劉據笑道。




不過是多給幾份俸祿,他有鏡子迷宮,還有祁元娘,有日進斗金的琉璃買賣,不缺這點錢!




原以為已經被淘汰,“上進”無望的諸人:天降大喜!!!




多謝殿下,感恩殿下,殿下太好了!




怪不得沒讓他們直接走,而是讓他們候著呢。原來竟是如此!




抄襲四人組:!!!




那他們抄襲算什麼,抄了個笑話嗎!




讓他們眼睜睜看著原本比自己不如的人全都入了格物司,而自己卻……這才是殿下最誅心的懲罰吧!




看看被留在格物司的一群人,再回想“廷杖二十,逐出京師,永不錄用”八個字,四人一口老血梗在喉頭。




該死的公輸野,公輸野害我!




有人面如死灰,有人後悔不迭,也有些不甘心,跪爬著來到劉據身邊:“殿下,小人……小人並非有意,那手稿是無主之物,小人……小人都是被公輸野所害,望殿下……”




話還沒說話,劉據一腳將他踢出去:“被公輸野所害?公輸野是禍首,你們也不無辜。公輸野千錯萬錯,有句話說得沒錯。他只給了你們手稿,可沒讓你們竊取照抄。




“莫要說那等完整設計,你們忍不住。你們以為公輸野只給你們四人扔了手稿?”




四人愣住。




劉據冷嗤,指向莊青舟,又指向站於後方一人:“他,他,他們都撿到了。可兩人皆沒有竊抄,甚至不約而同私下找到柏山,將手稿交出去,稟明原委。這才是正確的做法。你們呢?”




四人目瞪口呆,看看莊青舟,又看看另一人。




若說莊青舟是心中已有自己的主意用不上,那另一個呢?站在後方,說明他毫無思路,一無所獲。哪怕……哪怕不全抄,按照手稿挑幾點出來也可啊。




然而……然而……




四人瞬間低下頭,羞愧得無地自容,臉紅到脖子根。




劉據輕瞥一眼,淡淡道:“拉下去!”




四人不敢也沒臉再求饒,規規矩矩被帶走。




劉據站在廊下,立於臺階上,掃視眾人一圈:“今日之事,望諸位銘心牢記。若要入格物司,日後行事還是規規矩矩得好,某些小心思趁早收起來。




“孤可以容忍你們才能有限,卻絕不容許有人在孤的地盤搞小動作,不論何種小動作,都不許。




“所以望你們回去仔細掂量,覺得能做到的,明日便可向柏山報備,即刻入格物司上任。




“若覺做不到,奉勸你們一句,這格物司還是不進的好,免得富貴前程沒求來,反而深陷牢獄之災。”




參賽者一個個低著頭,有人畏懼,有人坦然,也有人驚訝。回想太子所言別院的佈置,太子說出來的唯有這些,可誰知是不是還有其他呢?




這般一想,竟又有些後怕。




還好,還好。還好自己什麼也沒幹。




劉據將眾人表情收入眼底:“當然,若自身行端坐正,便不必擔心這些。格物司雖暫時只隸屬於孤太子府轄下,非朝廷正式衙門,但日後未必。




“再者孤的人,只需忠誠,按孤的規矩辦事,孤都不會虧待。這七日大家也都累了。別院仍可供諸位居住。歇著吧。好好休息。”




轉身大手一揮:“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