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48 章





說到此,諸邑略有停頓。




鄂邑言道:“確實如此,但不是賠禮,就是生辰禮,或是節慶賀禮。不僅我有,姐妹們都有。”




“是都有。可我們都不曾佩戴過,唯有你佩戴。”




鄂邑深吸一口氣:“我瞧著喜歡便戴了。”




諸邑目光掃過去,帶了兩分凌厲:“若是喜歡怎平日不見你戴,每次佩戴都是打馬球、赴花宴、跑馬踏青之時,且隨行人群中必有廣仲在。”




若說此前鄂邑還算穩得住,那麼這話屬實讓她心跳漏了半拍,面色倏變。




衛長與劉據亦覺詫異。




這些細節,他們全然沒注意,唯有諸邑察覺到了。




劉據驚訝道:“三姐那會兒便發現事情有異了嗎?”




諸邑搖頭:“並不。我那會兒未曾在意,是出事後,又聽聞廣仲是因她殺人,仔細回憶才驚覺這許多不對,恍然發現原來事情一早便有端倪。”




鄂邑身子晃了晃,她知道自己已然暴露,可她不能認,只好強撐著說:“不論打馬球還是花宴踏青,都需出門,出門與日常穿戴自有不同。”




許多女娘都是如此,出門比在家中打扮要精細。




諸邑不反駁她,而是道:“好。這點咱們先不提,那醉馬草呢?你與人提及醉馬草當日,我也在。




“你與那幾個女郎對面而立,我在距你不遠的左側方,而廣仲在你右側方的樹後與侍從說話。




“以女郎的方位瞧不見廣仲,但你的方位能瞧見,我亦能瞧見。而且我分明看到你言說醉馬草之前朝樹後看過一眼。你知道廣仲在,並且你確定他能聽到才開口。”




鄂邑張著嘴,還沒發音,諸邑搶白道:“你又想以‘常理’來解釋嗎?是。這一眼若單獨看,確實算不得什麼,或許只是你偶然間不經意的一瞥,看未看清也沒人能證明。




“你確實可以用‘常理’來解釋。可若再加上此前種種呢?




“每一次都能以‘常理’論之。可一次兩次便罷,三次四次呢?甚至你所謂的‘常理’已經多達五六之數。若全是巧合,這巧合會否太多了點?”




巧合過多便成了必然。




事到如今,鄂邑也知自己無論如何爭辯都成徒勞,她身子一軟,癱坐當場,面色煞白。




這般表現已然給了三人答案。




劉據愕然:“二姐為何這麼做?”




衛長給出答案:“因為她不願嫁給王充耳。”




鄂邑也不裝了,直視三人:“是,我不願嫁給王充耳。難道長姐與三妹就願意嗎?”




衛長不言,諸邑張張嘴又閉上了。




王充耳這等人,她們自然也是不願的。所以單從這點論,她們沒有立場置喙。




鄂邑譏笑出聲




()(),同時不自覺開始啜泣8(),眼淚滴滴滑落:“看,你們也不願。所以我有錯嗎!我錯就錯在父皇選的人是我,不是你們。




“長姐,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們嗎?羨慕你們能得父皇疼愛,更羨慕你們能有母后撐腰,遮風擋雨,精心籌謀。可我呢?我有什麼!”




鄂邑喉頭哽咽難言,深呼吸好幾次才緩和過來,言道:“你們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嗎?我生母身份低,在宮中人微言輕,性子也膽小懦弱。




“旁人笑話我們,她說不過兩句閒言,聽一聽也不會掉塊肉,左耳進右耳出便好,不必計較。




“旁人欺辱我們,她說反正我們也沒怎麼樣,不傷筋動骨,何苦平白把事情鬧大,惹出事端,叫人厭煩;




“我羨慕長姐三妹四妹能得父皇喜愛,也想去討父皇歡心。她讓我不要出頭。說她不及皇后,你們是皇后所出,自該如此。我們不一樣,我只需安安分分不惹事就好。”




鄂邑陣陣苦笑,可笑聲中卻全是哭音:“我自記事以來,她便只教我如何隱忍如何退讓,從未教過我如何反擊如何進取。




“我幼時不懂,以為人生就該如此。事事照她說的辦。可後來我逐漸長大,開始慢慢在人前走動,參加宮宴,甚至偶爾能跟著你們一起出去,瞭解更多的事,見識更多的人。




“我發現不是的。你們不是如此,旁的皇親不是如此,甚至許多地位不如我,身份不如我的人皆不是如此。




“我的心告訴我,我不該這樣,我也不想再這樣。我受夠了!




“我不願活在生母為我畫的框框裡;不願跟她一樣遇事只知道躲;不願如她一般蜷縮在一方小院,每天重複一樣的生活。看似安逸,實則無望又無趣。




“我才十幾歲,我還來得及。我想要有自己的人生,屬於我的,跟別人一樣璀璨奪目的人生。




“我想走出去,讓眾人都看見我、知道我、尊重我,而不是誰偶然投來一個眼神都帶著輕視。




“我不想再隱忍不想再退讓,不想所有事情都只能被迫接受。我想為自己爭取一次,哪怕一次!




“沒有人幫我,沒有人為我籌謀,那我就自己來。我無法左右父皇的決定,便唯有殺了王充耳一條路。我就是簡單地想為自己活一次,我有什麼錯!”




這些話留存在鄂邑心裡許久,從未宣之於口。因為她不知該同誰訴說。




侍女嗎?侍女終究只是奴婢。在其看來,自己身為皇女已經什麼都有了,何必如此,自然無法站在她的角度設身處地去理解她。




生母嗎?生母的性子,自己說出來只會迎來無盡的勸說。勸說她放棄這些“出格”的,會引來“禍端”的想法。




她若不放棄,生母必會日日輾轉反側,慌亂驚懼,夜不能寐。




到時她該怎麼做?如生母所願放棄,還是眼睜睜看著生母為她擔驚受怕?




前者她不願,後者她不忍,她做不到對生母所受煎熬視若無睹,無動於衷。




所以她只能把這些埋藏




()在心裡,獨自舔舐。()




此刻被衛長等人拆穿,她已走投無路,終於在刺激下將一切都說出來,越說越多,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得到宣洩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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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邑聲嘶力竭,泣不成聲,委屈難過的同時,又有點輕快。




吼完,她擦掉眼淚,轉而看向劉據,面上不敢不平褪去,多了幾分愧色:“就算有,也唯有一條。那便是差點連累太子。”




鄂邑低下頭,有些不敢直視劉據清澈的眼神:“太子待我不薄。我不是沒有心的人,我的計劃裡一直只有廣仲與王充耳。我從沒想過瘋馬會衝到太子面前。




“可意外實實在在發生了。雖然出手的是廣仲,設局的卻是我。若沒有我設局,此事不會發生。太子是好人,更是個好弟弟,從未對不起我,甚至多有關照。是我對不住他。




“所以在這點上,我確實有錯。”




聽到此話,衛長稍稍有點安慰。雖然未被拆穿前,她咬死不認,毫無動作。但至少拆穿後,她沒有忽視對阿弟可能造成的後果。




她如果只宣洩自己的委屈,半點不提差點被牽連的阿弟,衛長心裡就算有所計劃,也要拋棄了。




衛長淡淡問:“你覺得你錯的只有這個?”




“不然呢?阿姐今日若是為太子前來問罪。我認。意外發生,得知牽連太子,我也自責愧疚,也想過同你們坦白,道歉賠罪。




“但……但我更懼怕暴露的後果。所以我最終什麼也沒做。不斷告訴自己,太子無事不打緊。僥倖覺得自己能夠躲過去。




“我承認我自私。我對不起太子。你們若為這個怪我罵我,我無話可說。可若是為我不願嫁給王充耳,我不認。憑他和廣仲兩個爛人也配。”




衛長搖頭:“他們是不配,但你若想脫身,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嗎?”




“要不然呢?我不受寵,阿母不受寵,父皇豈能聽我們的。我不這麼做,還能怎樣!唯有王充耳死,只能他死。”




鄂邑苦笑,但凡有別的方法,誰願意髒了自己的手。




衛長輕嘆:“有的。”




鄂邑愣住:“什麼?”




衛長沒有回答,只道:“你想為自己而活沒有錯,想要璀璨奪目沒有錯,想讓眾人看到你也沒有錯。但你的方向錯了。




“你剛剛問我,若與王充耳定親的是我與三妹,我們可願。




“若單論對日後夫婿的擇選,王充耳非是良人,我自然不願。但如果父皇需要我嫁,我會嫁。




“因為我知,身為公主,我今日擁有的一切,錦衣玉食,僕婢成群,滿身榮華皆為百姓所供,父皇所賜。




“莫說父皇只是想讓我全了他對太后的承諾,嫁給王充耳,便是有朝一日要我前往匈奴或西域外邦和親,我也當前往。這是我身為公主,享受了半生尊榮的責任與義務。”




鄂邑怔了片刻,微微蹙眉,看她一眼,又偏過頭去,嘴角扯出一絲譏笑。




“我知道你不信。在你看來,我備受父皇寵愛,已同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