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齡 作品

第 25 章 入V三合一章。

 孟度:“不知道咱們這裡種不種得出見手青?”

 沈持:“沒見過。”

 他心想,即便這地方有,他也不敢採回來做菜吃的,畢竟沒有後世的醫療條件,只怕吃下去要跟看見的小人一塊兒走了。

 孟度:“要是你看見了,幫給我採摘回來一叢。”

 “……”沈持:先生你到底有什麼想不開的呢。

 又十日後,籌備得當,擇了個吉日,沈持黎明即起,出去採買後回來在灶臺上忙活一通,而後看看時辰不早,洗淨手在小院門口貼上告示及當日的菜譜——書院食堂從今日起開業。

 做好這一切,沈持穿過院子,去內舍乙班上課。

 到晌午放學時分,幾個飢腸轆轆的學生跑過來,看到門口貼的食譜:“狀元醬豬肘?”

 “雞油炒時蔬?”

 “要錢嗎?”有學生問。

 這時候來了個胖胖的學生,念出了告示上最有用的一句話“免費”,蒙童們興奮地叫道“快去嚐嚐。”

 早前幾年,青瓦書院本就會供一餐晌午飯的,後來沒了,他們還遺憾沒趕上好時候,這不,好處又回來了。

 小院裡擺著幾張長餐桌,配以整齊擺放的凳子。

 片刻,沈持從外面旋風一樣走進來,他笑眯眯地進去端出來一鍋醬豬肘,才將燉好的醬肘子形狀完整,紅中透紫,皮肉軟糯,光看著已經叫人流口水了。

 這是他五更初去早市買的新鮮的豬肘子,處理後佐以桂皮、花椒、生薑、黃酒、粗鹽、糖色等,放在瓦罐中大火燒開,旺火沸騰後轉用中火,煮4個小時左右,這兩個時辰他正好在教室上課,課間回來調一調火,再轉小火,煮約半個時辰,鍋內湯汁濃稠時,取出晾涼。

 “大家都坐好,”沈持用清水洗淨手,拿著刀一塊塊切好:“我來分。”

 蒙童們乖乖坐著等分吃醬豬肘,有富貴人家的孩子不好意思白吃書院的東西,靦腆地說道:“我明兒帶一整隻生豬肘來給書院的食堂。”

 沈持:“不用不用,這是孟先生請咱們吃的,我也是幫忙搭把手,呵呵……”

 他利索地給每個來吃晌午飯的學生分了一塊:“試試好不好吃。”

 醬豬肘一口吃下去流出清油,入口即化,香味撲鼻,利口不膩。“好吃。”“真好吃。”時不時便聽到這樣的驚呼聲。

 可惜每人只分到一小份,三兩口便沒了。有帶米飯的同學去鍋中舀了湯澆在米飯上,大快朵頤起來。

 “沈兄,”江載雪問他:“明兒吃什麼?”他吃完盤中最後一根雞油炒青菜,優雅地用手帕沾水擦拭乾淨嘴角,含了一口茶水漱了才開口說話。

 “是啊是啊,”好幾個人也都跟著他問:“明天吃什麼呢?”

 他們已經開始期待明天的菜式了。

 沈持笑道:“我還在想。”

 先前外舍丙班的小黑胖張旺,聽說他在張羅書院食堂的事,跑過來捧場:“沈兄,你會燒草魚嗎?會燒的話,我明日一早背一筐來。”

 十里八鄉的魚塘,都是他們張家的。

 祿縣各飯館也從他們家買活魚。

 沈持:“原不知張兄家中做的賣魚的營生,要是這樣,不知一簍魚多少錢呢?”他先問好了核算一下成本。

 “草魚有什麼好吃的,”有人不愛吃魚:“怪腥氣的。”

 或許是不會去腥,或許是燒魚過於費油,當地人捨不得用油,因而並不愛吃魚。

 張旺要跟他動手,沈持勸阻道:“明日換種燒法,或許就沒有腥味了呢。”

 更多的蒙童說道:“就吃魚。”

 張旺胖手一揮:“明日的魚算我請大家的,不收銀子。”

 於是次日書院食堂的食譜變成——紅燒草魚,其中兩次用旺火,兩次用文火燜,使魚塊完整而魚肉酥綿細糯,魚肚自然成芡為佳。

 滷汁鮮稠味濃,魚塊晶亮澤潤,色形美觀。入口時魚肉鮮嫩,魚皮粘糯,把魚的美味激發得淋漓盡致。

 得眾蒙童稱讚不止。

 能在刻苦唸書之餘吃上一頓美味,是多麼愜意的事情啊。

 孟度也稱讚今日的紅燒草魚美味,可他卻嘆氣:“天天這麼吃下去,就算你沈家是大財主也得給你吃窮嘍。”

 光做吃山空當然是不行的。

 又恰好青瓦書院東面的院牆正臨街,要是開牆打洞,是極好的門面,沈持再次試探孟度:“夫子,咱們學院的食堂要是想盈利,也不是難事。”

 孟度沉默片刻,說道:“按你說的,試試吧。”

 他這次的鬆口來得很快。

 開牆打動,粉刷好小門臉,青瓦書院小食堂的外賣窗口正經開張。

 上舍班中家境富裕的童生或者秀才,聽說學院食堂裡有醬肘子後嚐了嚐,上癮,一發不可收拾:“完整的一隻多少錢啊?”不少人紛紛打聽。

 沈持不敢自作主張擅自定價,和孟度等幾個夫子一商量,買個生肘子的要35文,回來製作要花兩個時辰的功夫,賣90文已經很平價了。

 外頭的熟肉鋪子要110文一隻呢,他自信味道不比他們差。

 當他報出90文的價格時,許秀才砸吧了下嘴:“沈兄給我留一個。”說完,連東西都還沒見到呢,他就從口袋裡摸出90文錢,預訂下了。

 另外幾個生性謹慎的,小聲說道:“你買了讓我們看看成色和分量,要是比外頭划算,以後也在食堂買。”

 沈持:“就你們雞賊的很。”

 次日他拿到醬肘子,小心翼翼地嚐了口,立刻叫來好友:“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三人齊刷刷來訂購醬肘子。

 沈持創業未半而內銷。

 孟度聽聞也有些傻眼:“以後除去米飯和鹹菜,其他肉菜你看著定價吧。”

 沈持等的就是這句話,這對於窮學生富學生公平多了。

 “要是收錢的話,”孟度找他合算:“可以找個人專門來做這個事情。”他看著沈持:“你以科考為己任。”

 沈持:“我曉得夫子的良苦用心,這個醬肘子的做法也不是不能外傳,夫子大可找個人來,我教他便是。”

 “讓趙秀才道。

 趙秀才。

 沈持想起來了,那人是給書院抄書的老秀才。

 他連鬍鬚都白了,又短又稀,看上去像霜打過的枯草。

 據說少年時也曾在功名上得意過。趙秀才二十歲考中秀才,當年轟動祿縣,都說他是文曲星下凡,將來一定前程錦繡,高官任做,駿馬任騎,金村的徐大屠戶不惜倒貼幾十兩銀子,把嬌滴滴的閨女嫁給他當媳婦兒。

 可是接下來,趙秀才到省城去應試了十幾回鄉試,竟然次次名落孫山。老岳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在趙秀才又一次鎩羽而歸時,把人到中年的女兒和幼小的外孫接回孃家,從此再也沒回來。

 趙秀才靠著府衙發的二兩銀子度日,酗酒,過得貧困潦倒。

 一件青矜穿了十幾年,身上補丁摞著補丁。佝著腰,揹著手,在村裡的街巷間緩緩而行。

 一群沒上過學的半大孩子,拍著手,高聲叫:呆秀才,吃長齋,鬍鬚滿腮,經書不揭開,紙筆自己安排,明年不請我自來。

 趙秀才頗有幾分悲憤地搖頭晃腦:“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朽也。”

 到了必須開賬授徒,收幾文束脩勉強度日的地步。

 但是沒有人願意跟著他學,他過不下去了,只好來求孟度,看看書院有沒有抄書之類的活兒讓他幹一幹度日,這就留下來。

 但是書院抄書的活少,賺的錢不夠吃喝,老秀才依舊艱難度日。“老夫子清高,不知肯燒飯否?”沈持擔憂地問。

 孟度:“問問吧。”

 哪知道把這件事同趙秀才一說,他大呼:“悟了,悟了,這輩子沒有中舉人老爺的命,給各位舉人老爺做醬肘子吧。”

 沈持深深地鬆了口氣。

 文人什麼都可以含糊,只是在吃上絕不能不行。可是這食堂是書院的,趙秀才只猶豫了一日,次日便答應在抄書之餘來幫工。

 趙秀才果然在吃上比在科舉上更遊刃有餘,自打他走進食堂脫掉長衫的時候,他一點一點愛上搗鼓食物,並且還找到了生豬肘子的供貨源——他前岳丈家。

 不過他前老丈人已經殺不動豬了,他外孫,也就是趙秀才的親兒子趙蟾桂操刀,當上了小殺豬的。

 趙秀才找到兒子把這件事情說了之後,趙蟾桂答應每日黎明給青瓦書院送二十個生豬肘子來。

 為此,趙秀才父子二人抱頭狠狠地痛哭一場。看著生得白白淨淨的趙蟾桂,他想說服兒子放下屠刀,來青瓦書院讀書,好大兒登時收回眼淚:“爹,我還是跟著我外公殺豬賣肉吧。”

 這書他是一點兒都讀不來。

 不管趙家父子倆內心活動是什麼,至少做醬肘子的生豬肘子的來源有了,不用沈持每日晨起去採購,又騰出一段唸書的時光。

 算著,離明年的縣試也不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1佚名。2出自南北朝庾信的《奉和夏日應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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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近黃昏。

 書院後頭的屋舍中。

 “雲開日出晴光照,薄被攤開晾一床。1”一個看上去有些老成學生嘴裡吟著詩,優哉遊哉地收回清晨晾在外頭的棉被。

 他叫劉放,是外舍甲班的學生。

 “啊——”進門的時候他忽然失聲大叫:“跳蚤,被子上生跳蚤了……”

 沈持放學從教室過來,他打算換身衣裳去藏書館看書,聽見劉放喊叫,問:“跳蚤?”

 青瓦書院的宿舍雖然簡陋,但住宿的學生極是乾淨,每日沐浴,換洗衣裳,每逢天晴晾曬床鋪,隔三岔五用艾草燻屋子……夏天連蚊子都少見,更別說生跳蚤了。

 劉放抖了抖他的被子,登時掉落兩個黑點點,他很絕望。

 沈持拿竹竿敲了敲他的棉被,還好,沒有驚嚇。

 他彎下腰:“劉兄,你眼花了,這是……黑色的線頭吧。”

 劉放俯身仔細一看:“果然是線頭。”虛驚一場。

 沈持看著他一驚一乍的模樣,問道:“劉兄緣何如此慌張?”

 就算有個跳蚤不也正常。這輩子的衛生條件不如他上輩子好,跳蚤什麼的也較為常見,劉放一個土著,不會沒見過吧。

 何至於嚇成這般。

 “沈兄你沒聽說啊,”劉放老神在在地說道:“今年六月份的分班考,縣太爺要來觀摩。我緊張啊……”

 沈持:“往年縣太爺不來的嗎?”

 聽著好像是特大事件。

 劉放搖頭如撥浪鼓:“往年不這是咱祿縣的祥瑞,定要親自來考他學業呢。”

 沈持:“……”

 神童是誰?祥瑞又是哪個?

 竟把縣太爺都引來了。

 不知為何,他莫名有些忐忑。

 “哎呀呀,”劉放說道:“神童就出在外舍丙班,”他頓了一頓:“咦,不會說的是你,”沈持心中一緊,正要發出悲鳴否定掉,忽然又聽劉放說道:“那個摯友吧?”

 裴惟。

 劉放與沈持在宿舍相處了一段時日,知沈同學極為勤奮,卻並不見聰穎過人,是什麼神童的。

 沈持繃緊的心倏然放輕鬆:“有可能。”

 裴惟極很聰慧。

 沈持趕著去藏書館看書,沒再多聊,匆匆收了被子又出去。

 第二天一早,青瓦書院炸開了,全院的師生都聽說外舍丙班出了一位神童,卻並不是裴惟,而是沈持。

 當事人沈持頭暈:“……”

 睡了一覺起來,頭頂上多了那麼大一個神童的光環。

 沈持心想:他也不是很愛出風頭啊,平平無奇一蒙童怎麼就成為神童了呢。

 雖然他確實記性好,過目成誦,但這本事從未跟別人說過,至於會吟詩作對,更是不存在,莫不是有人故意吹噓他,給他挖坑?

 還是有步驟的,第一,先放出風去說青瓦書院有個神童,卻不透漏名姓,讓人猜猜猜;第二,等吊足了胃口,再告之是他。

 更讓這件事傳得廣泛。

 想到這兒,沈持心裡哇涼哇涼的,他快步走到座位上,低頭喝了口水壓驚。

 同窗們向他投來目光,有羨慕之,有驚訝之,還有不服氣之……確實聽人提過沈持的記性好,至於一覽成誦什麼,他好像做不到吧。

 怎麼就成神童了,是誰在吹噓他。

 經過一陣情緒起伏後,此刻沈持已是榮辱不驚,他像往常一樣翻開書,溫習功課。眼角的餘光不經意一瞥,卻看見馮高面上露出得色。

 往日自詡神童的他居然不生氣沈持搶了他的風頭?這不正常。

 沈持又留意了一下何瘦白,他的神情同馮高如出一轍,和他對視時面色不善。

 他心中有了猜測,晌午放學,找個機會靠近馮高,低聲試探道:“多謝馮兄讚譽,實在愧不敢當。”

 馮高微怔,旋即虛偽地說道:“沈兄高才,吾實不及。”他下意識地看了何九鳴一眼。

 轉瞬而逝的細微表情落在沈持眼中,他報以瞭然一笑:多半是馮高的手筆。

 伎倆。呵。

 “告辭。”他去食堂。

 江載雪比他道:“我家新作的紫蘇醬,可下飯了。”岑稚帶了兩個饅頭:“整一整就著醬吃吧。”來不及煮米飯了。

 紫蘇醬。

 是將蒜泥、蝦皮、乾貝和紫蘇用豬油炒了,放入粗鹽,醬,醋和糖醃製而成的佐飯的小菜。

 “用上好的乾貝和蝦米制作的,”江載雪打開蓋子,笑道:“來,嚐嚐。”他邊給沈持遞筷子邊笑道:“沈兄,看來你的早慧是藏不住了。”

 他今早一進書院便知道了沈持是神童之事:“一連好幾日我和岑兄都在猜是誰呢。”

 沈持苦笑:“江兄,要是我說有人想‘捧殺’我,讓我六月底蒙學考試時在縣太爺面前丟醜,你信嗎?”

 “還有這等事?”江載雪訝然。

 沈持拿筷子撥了一點兒紫蘇醬到碗中,油亮的乾貝粒帶著海味把空氣提了鮮,一聞勾出饞蟲。

 “八-九不離十,”他道:“等著瞧吧。”

 江載雪瞬時沒了胃口:“沈兄,那怎麼辦?”

 沈持:“有小道消息說,六月份的分班考,縣太爺和鄉紳會來觀摩。”

 “啊……”江載雪愣了一愣:“上次縣太爺和鄉紳來觀摩升班考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是祿縣神童周大珏在青瓦書院唸書的時候。

 “當年縣太爺來觀摩考試,”沈持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考了什麼?”

 看他現在做準備還來不來得及。

 江、岑二人同時搖頭,低頭去整身上的青衿,一臉“這個實在不知”的茫然,他們從未想過打聽神童的考題。

 沈持眼睫微壓,頃刻後笑道:“罷了,我唯有竭力唸書而已。”

 何止竭力二字,周大珏珠玉在前,他只怕要咬牙硬著頭皮上。

 沈持的口中犯起微微的苦味兒,讀書的苦。不過他知道,這苦很珍貴,它後面是甜,百倍的甜。因而沒有沮喪,收拾完心情後很快投入到背書和練字上。

 與其做別的事情內耗,不如上進。固然有天生的神童,但也有後天學出來的,比如——他,很有可能。

 眼下已是暮春時分,天氣暖和天亮的早,沈持便在四更末雄雞初啼鳴時起床,洗漱完畢後恰好五更處,端坐於窗前看書、習字,一連數日,雷打不動。

 往往與他同一宿舍的人醒來後,他已翻閱完數十頁書,寫上千字了。

 “沈兄,”這日江載雪看見他,驚呼:“你眼下怎麼烏青一片?”

 沈持面白,把眼下的青色襯得很是明顯。

 岑稚笑道:“沈兄必是日夜用功,三更燈火五更雞,我看他的書法突飛猛進,可見揹著咱們下了多大的功夫。”

 江載雪瞧著他的手:“呀,果然手心全是繭子。”寫字磨出的淡黃色的薄繭。

 沈持臉面微熱,有點兒掛不住地說道:“我也是被逼的。”

 頭頂那麼大那麼寬一個神童的光環,照得他睡不著覺啊。

 ……

 “沈持是神童?”青瓦書院出了神童的消息很快傳到夫子們耳中,孟度皺眉問周漁周夫子:“這是怎麼回事?”

 周漁也不曉得,清俊的臉龐上眼神變得呆滯:“我沒這麼誇過他。”

 “縣太爺要來觀摩此次的升班考,”孟度有點發愁:“可能要為難沈持了。”

 明顯是衝著沈持來的。

 要是祿縣真出一個神童,縣令陸沉上奏天子,表明他治下清明,縣中文風昌盛,便可邀功了。

 好大一政績。

 周漁有點心疼沈持:“……孟夫子,那怎麼辦?”

 別把沈持那孩子給嚇壞了。

 孟度的眼神在春光中黯然:“能怎麼辦,看沈持的吧。”

 周漁:“……”

 “你告訴沈持,”孟度轉而又滿不在乎地說道:“不要太當回事,像往常一樣跟著夫子們好好唸書習字便是。”

 神童不神童的,這頭銜對蒙童來說沒那麼重要,有時候反是累贅,這時候就不得不在心中重溫一遍《傷仲永》了。

 周漁腳下打滑,鞠躬施禮的時候險些給孟度磕頭行個大禮:“我替沈持謝謝孟夫子了。”

 ……

 縣衙。

 這一日沈煌巡邏完來縣衙交差,縣丞王大虯叫住他:“沈捕頭,陸大人叫你去見他一見。”

 縣令叫陸沉,進士出身,在祿縣已任職多年。

 沈煌臉上疲憊的神色登時一掃而空,兩眼精光:“哦?陸大人要見我?”

 王大虯眼色微妙,動了動唇停上片刻,聲音才發出來:“沈捕頭生了個好兒子啊。”

 他話音之中,有羨慕但更多的是疑惑——沈家竟不聲不響地出了個神童?

 沈煌內心有一些慌,低聲問:“王大人這話怎麼說?”

 王大虯含混道:“你呀見了陸大人就知道了。”

 縣衙的書房之內,沈煌見到了陸沉。對於壯班衙役這種常年在外頭的末等小吏,他很少和陸沉打照面,難免有些拘束。

 陸沉坐在高背紫黃楊木的椅子上,雙手擱在膝上,他不過四十歲的年紀,面白微須,一雙細長深邃的眼睛,他隨和地道:“本官聽說你家小郎君聰敏過人,是真的嗎?”

 難道是去年沈持賣蟈蟈的事兒傳到了陸沉耳中,陸大人想要只蟈蟈玩兒,這個容易。沈煌的心頭突地一鬆,想了想說道:“大人謬讚,犬子是有幾分不值一提的機靈勁兒。”

 “本官聽青瓦書院的學生說,”陸沉伸手撫了一下衣袖,笑道:“沈小郎君天資過人,是位神童。”

 啊……

 沈煌覺得自己出現幻聽了,他極力讓自己鎮定,說道:“慚愧,在下竟不知此事,會不會是旁人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