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 60 章 徐雲棲,你好狠的...

 裴沐珩不欲想,也不敢想。

 這一夜在羅漢床上渾渾噩噩睡過,次日凌晨天色還未亮,他照常醒來,意識有那麼一剎那的混沌,他漸漸收整心緒扶案坐起。

 捏著眉心尋思許久,他揚聲喚來王凡,這一開口方覺喉嚨有些發啞。

 王凡很快進來了,裴沐珩腦海閃過昨夜的種種,怒火已消了大半,心口那股酸脹的情緒還不曾平復,氣肯定是氣著的,一時半會還沒法好好與她說話,

 他淡聲吩咐著,“去後院尋到夫人,讓她將她外祖的畫像畫出來。”

 僅憑字跡無法斷定,有了畫像與特徵便可有的放矢。

 王凡很快退出書房,循著朦朧的光色來到清暉園。

 立即讓守門的婆子去請徐雲棲。

 徐雲棲昨夜至後半夜才睡著。

 該說的她都說了,能坦白的也坦白了,裴沐珩如若不能理解,她也無計可施。

 起先擔憂外祖父輾轉難眠,轉念一想有了消息也是好事,後半夜總算睡踏實了,這會兒被將將起床的陳嬤嬤給搖醒,一聽王凡過翻身而起,匆匆穿戴喚來王凡,王凡將裴沐珩的意思轉告,徐雲棲當即便畫了圖,又囑咐了許多細節。

 “這是我與外祖父的暗語,你只消發出暗語,他必有回應。”

 王凡拿著畫像回到書房,裴沐珩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麼,立即排兵佈陣遣人分頭去通州和營州尋人。

 出了這麼大事,裴沐珩不可能坐得住,一早便去了朝堂,不得不說,範太醫的謹慎是有道理的,便是裴沐珩明知牽涉宮廷,也不敢輕舉妄動,他打算尋荀允和通氣,商議穩妥再見機行事。

 偏生這個節骨眼,朝廷出了一檔子事。歷朝歷代皇帝,為表彰自己功績都有效仿始皇泰山封禪的夙念,當今聖上亦然,尤其他年邁體衰,恐時日無多,這個念頭便更深切了,不過皇帝也很清楚,國庫並不豐裕,封禪勞民傷財,不敢輕易為之,有人察覺皇帝心思,建議皇帝著人去泰山祭祀為帝王祈福,皇帝應允了。

 支持裴循一黨的官員趁機紛紛上書,懇求皇帝立中宮嫡子為太子,準裴循前往泰山替他祭祀。

 裴沐珩看穿這是裴循的預謀,豈能讓他得逞,他太瞭解帝王的猜忌之心,反其道而行之,暗中示意己派官員附和,就連燕平也上了一道摺子擁立裴循,這下好了,眾口鑠金,裴循這位中宮嫡子已然是呼風喚雨,等裴循當上太子,朝臣眼裡還有皇帝嗎?

 裴循立在大殿正中露出冷笑。

 此舉果然激起皇帝反感,恰在這時,秦王跳出來反對,

 “十二弟腿傷剛好不久,長途跋涉不利於恢復,不若還是兒臣代父皇出巡。”

 讓秦王去是不可能的,皇帝神色懶懶順驢下坡,“你說的不無道理,循兒還是在京養傷為要,這樣吧.”皇帝粗糲的手指在蟠龍寶座上敲了敲,目光最後落在荀允和身上,

 “荀卿乃百官之首,你替朕前往泰山,給朕,給天下子民,給大晉社稷祭祀祈福。”

 就這樣,荀允和被派遣出京,裴沐珩不得機會與他細談章老爺子的事,只得按下不表。

 心裡生著悶氣,又怎麼願意回府。

 裴沐珩這一夜也歇在官署區。

 徐雲棲不是沒關注裴沐珩的動向,到了下衙的時辰便遣陳嬤嬤去前院問,大約薄暮冥冥時,陳嬤嬤灰頭土臉回來了,眼神晦暗看著她,

 “爺今日不回來了。”

 徐雲棲倒也沒多想,畢竟裴沐珩時常不回府。

 到了第三日便是十月初十,王府有規矩,逢十便在錦和堂用晚膳。

 這一日裴沐珩大多是不會落下的。

 徐雲棲早早抵達錦和堂,時不時往門口張望兩眼,平日裴沐珊在府上,家宴甚是熱鬧,如今她一走,顯得冷清不少,裴沐蘭性子內斂,李萱妍懷著孕怕勾出熙王妃傷心事也不敢吱聲,謝氏向了,一家人坐著便顯得有些鴉雀無聲了。

 碰巧管家這會兒進是裴沐珩有公務不能回府,熙王妃面上的興致越發寡淡了。

 她百無聊賴攪動著筷子,時不時往徐雲棲覷上兩眼。

 忍了許久,宴後,熙王妃還是把徐雲棲留下了。

 這應該是婆媳倆自成婚後第一次私下交談。

 熙王妃面色還是和善的,“雲棲呀,近來身子養得可好?那燕窩可日日吃了?”

 自上回被燕老夫人一激,熙王妃日日都給徐雲棲送燕窩,徐雲棲後什麼。

 徐雲棲一眼看透熙王妃的心思,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

 “母親心裡愁什麼,兒媳心知肚明,兒媳便實話告訴您,我與三爺成婚雖有一年,實則半

年後才圓房,這當中三爺又去過苗疆兩月,實打實在府上的日子也不過四個多月,三爺公務繁忙,也不是每日都回府,今日您也瞧見了,所以您要盼孫子,怕暫時還沒有。”

 徐雲棲一席話讓熙王妃心驚肉跳。

 裴沐珩竟然半年後才與徐雲棲圓房。

 天哪。

 熙王妃搖搖欲墜,差點要坐不穩了,過去她生怕徐雲棲不知輕重纏著兒子,哪知這丫頭悶聲不吭受了這麼大委屈,熙王妃嘴張了半晌,心頭一陣鈍痛,

 “雲棲.此事你怎麼從未說過?”

 熙王妃說出這句話時,心裡有些慼慼然,當初她對徐雲棲是什麼態度,闔城知曉,如今又問這樣的話,她自個兒面子其實很掛不住了。

 就在她以為徐雲棲要嘲諷幾句時,徐雲棲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神色,

 “沒必要說呀,這是夫妻之間的私事,我與三爺都需要時間適應彼此嘛。”

 熙王妃額尖一陣突突地跳,她不敢想象這事要被荀允和知曉會是什麼後果,那位內閣首輔,可是在前段時日鞍前馬後送女兒上衙,接女兒回府,這消息一旦傳到他耳朵裡,荀允和會立即把女兒接回去。

 熙王妃腦門一陣冷汗,不假思索將徐雲棲的手握住,

 “雲棲,此事是王府對不住你,珩兒那邊我會去訓他.”

 徐雲棲不著痕跡抽出手,笑眯眯截住她的話,“母親,我說這些話並不是讓您去責備三爺,只是告訴您,您不必再催生,孩子的事我與三爺心中有數,您放心吧。”

 隨後徐雲棲便告辭了。

 熙王妃看著她背影,久久說不出話來。

 熙王從屏風後繞出來,也是滿臉不可思議,不過以兒子的性格倒也不太意外。

 見妻子欲哭無淚,連忙安撫道,“好了好了,他們倆都是有主意的,你就把心揣肚子裡吧。”

 熙王妃抹了抹淚,哽咽道,“我就是覺得對不住她當初我偏待她,她從不叫委屈,我身子不好,她也不計前嫌給我治病,她方才若是懟我兩句我還好受些,偏生她沒有.”

 熙王哈哈大笑,“老三媳婦是個大度的性子,行醫嘛,懸壺濟世,見慣生死,這些事恐不在她眼裡,你不去想,就什麼事都沒有。”

 熙王妃吸了吸鼻子,悶悶地看著熙王,問出她最擔憂之處,“她心地寬大是好,可心裡有咱們兒子麼?”

 “這”熙王委實不好說。

 誰能料到當初無比嫌棄徐雲棲出身的熙王妃,如今生怕徐雲棲心裡沒她兒子,生怕她跑了。

 徐雲棲回到清暉園後,銀杏正從藥房裡迎了出來。

 “姑娘,奴婢將阿膠方子配好了,明日清晨便可下鍋熬膠,每日吃上一片,整個冬日都暖暖和和的。”

 徐雲棲揉了揉她臉蛋笑著道好。

 消食過後,主僕二人入屋洗漱,收拾停當一道往暖閣裡窩著。

 更深露重,孤鳥撲稜著翅膀從琉璃窗外一劃而過,銀杏陪著徐雲棲躺在被窩裡,頻頻往窗外瞥,

 “姑娘,姑爺大約是被您氣狠了,三日沒回府呢。”

 徐雲棲放空大腦,正昏昏入睡,“嗯”她迷迷糊糊應了一句。

 銀杏回眸,往她懷裡擠,“好姑娘,看在姑爺幫咱們尋老爺子的份上,要不要去哄哄他?”

 徐雲棲聽了這話,腦海有那麼一瞬的空白。

 那晚她將一切前因後果剖析給他聽,都已做好與他好聚好散的準備,那男人偏沒有絲毫猶豫,就這麼把整個事接管過去,徐雲棲心裡要說沒有一點撼動那是假的。

 只是裴沐珩那頻頻叩擊心靈的發問,令她很是不適。

 她從未好好審視過這場婚姻,隨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他答應她行醫,給與她妻子的尊重與空間,她便覺得可以好好把日子過下去,而現在事情顯然超乎她的預料。

 裴沐珩要的比她想象中要多。

 徐雲棲茫然地想了一會兒,沒理出一個頭緒,揉了揉眉稜,翻身躺下。

 “哄男人這種事,還是算了吧。”

 她不會。

 亥時三刻,裴沐珩悄然回了王府。

 徐雲棲習慣在這個時辰寢歇,裴沐珩也漸漸的把這個時辰點刻在了潛意識裡。

 黃維恭恭敬敬迎著他往三房方向走,

 “三爺,今日要不要歇在後院?”

 夫妻倆吵架的事黃維心知肚明,這麼一問顯然是希望裴沐珩去跟徐雲棲和好。

 裴沐珩止步在斜廊臺階處,抬眸看向夜空,細雨飄搖,無數雨絲在燈芒下撲騰亂舞,他俊臉隱在暗處叫人分辨不清,立了片刻,眼皮淡淡往清暉園方向掀了掀,折身回了書房。

 裴沐珩這兩日心情甚是複雜。

 他這人從來都不好相與,但對著妻子卻是和顏悅色的,他始終認為,真正有本事的男人絕不可能在妻子面前耀武揚威,是以他對徐雲棲稱得上溫和體貼,儘可能給她撐腰,照顧到她的情緒,她要行醫,他也說服自

己去配合她。

 但徐雲棲不肯懷孩子,委實踩在他容忍的底線。

 就這麼僵持下去,有悖裴沐珩一貫的準則。

 若無其事繼續去哄她慣她,咽不下這口氣。

 他也不知是一種什麼心理在作祟。

 他竟盼望著她主動示好,哪怕一回。

 作者有話要說

 兩百個紅包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