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荀大人哪來的臉問...
荀允和絕望地閉上眼。
過去愧於恩師,也愧於葉氏和孩子,他最終接納了她們母女,可如今才知道,原來葉氏自始至終參與了那個案子。
只聽見屋內的秀娘道,“那縣太爺燒村時,你在哪裡?”
荀夫人渾身一抖,避開她灼灼的目光。
“你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們娘倆葬身火海?”
“眼睜睜”三字,猛地劃開了記憶的閥門,荀夫人抱著雙臂冷得全身發顫,“我我.我是沒有辦法的。”她哭得難以自抑,
“沒有辦法?”秀娘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難道老天逼著你殺人?”
“殺人”二字擊中了荀夫人
心底最脆弱的神經,她整個人彷彿置身在一個黑色的旋渦,一個跳進去後怎麼都掙扎不出來的旋渦,對上秀娘炯似章氏的雙目,她精神徹底崩潰,
“縣太爺的女兒親自帶著人趕到秀水村,上百桶火油鋪滿了整個山坡,只消點火,一切都會被燒的乾乾淨淨,縣衙官兵先點了疫情最重的山溝,可惜半途,有官兵奔來說是府衙下了令,不許再縱火,荀家是唯二靠在最裡頭山凹裡的兩戶,離著火點有些遠,眼看計劃就要成功,我能怎麼辦?”
她歇斯底里吼道,
“我趁人不備,不顧一切衝去他家門口,不假思索將火把扔下去,火啊,就竄了上來。”
聽到這麼一句,失魂落魄的荀允和再也抑制不住,猩紅的雙目淬著濃烈的恨,猛地往前一衝,一腳踢開大門,如迅雷掠進當即掐住了荀夫人的喉嚨,
“你個毒婦!”
他竟留了這殺妻兇手做了枕邊人,他簡直該死!仿若油鍋絞在心口,荀允和理智已被仇恨與懊悔淹沒。
他這一下力道用到極致,荀夫人喉嚨口被扼緊,她甚至來不及看明白是何人,那一瞬間被掐暈了過去,眼看人就要被荀允和掐死,兩名侍衛飛奔而進,一左一右擒住他的手腕,逼著他鬆開荀夫人。
緊接著大理少卿劉越躍進來,攔在他跟前勸道,“荀大人,您堂堂首輔,豈能因為這等惡婦髒了手!”
“來人,將她押下,帶回衙門審問!”
侍衛一面將荀夫人提出去,一面從後頸紮了一根針,荀夫人打了個哆嗦,脖子往上一仰,便清醒了過來。
眼前侍衛林立,火把如雲,一張張熟悉的面容被燈火照亮,或不屑,或冷諷,或嫌惡,只有那個人,雙目似兩個泛紅的血窟窿,遺世獨立般矗在臺階處,看也不看她一眼,彷彿她是什麼髒汙。
荀夫人看清荀允和的身影,所有僥倖在一瞬被欺滅,身子癱軟了下去。
這時,荀念樨跪著爬過來,痛苦地望著自己的母親,
“娘,您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荀念樨撲在她跟前大哭。
荀夫人喉嚨方才被掐了一把,
依然發不出聲響來,
只喃喃看著自己的孩子,
“樨兒.”
荀允和直到三年後才肯接納她,
因著雲靈是外室女,他始終不喜歡她,後來好不容易有了兒子,為了獲得他一丁點憐惜,她堅持給兒子取名念樨。
往生閣兩側的耳室門均被打開,荀雲靈,老嬤嬤並幾個心腹均被押了出來。
在諸人身後,是青山寺的住持明戒大師及幾名武僧,他對著裴沐珩等人行了一禮,
“阿彌陀佛,驚動三公子與諸位大人,老衲慚愧,今日傍晚,這位荀夫人私下指使人行兇,為對方提前勘破,”老住持往跪著的幾人指了指,“劉大人,人證物證俱全,接下來就交給您了。”
回衙審問?
這可不是徐雲棲的目的。
秀娘優哉遊哉從臺階下來,往被堵了嘴巴的荀雲靈和荀念樨指了指,問劉越道,
“敢問劉大人,這位荀夫人手上有著人命,該如何判罪?她的兩個子女當作何安排?”
劉越精通大晉律法,稍一思忖便答,“葉氏先是殺人在先,今日行兇在後,又加了一條誆騙當朝首輔的罪名,數罪併罰,該判斬立決。”
“那她兩個孩子呢?”
劉越毫不猶豫道,“只要罪名成立,荀姑娘參與行兇,當收於掖庭內獄,拘禁終身,至於荀公子”劉越目光垂下落在那哽咽痛苦的少年,不忍道,“受母罪連坐,當除去功名,貶為庶人,流放千里。”
荀夫人聽到這個結局,雙目駭然變大,瘋狂地朝荀允和的方向嘶喊,
“荀允和!”
“孩子是無辜的,你救救他們啊!”
“荀允和,我跟了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們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麼下得去手”
可惜臺階上那個白衫男人,跟入定的老松似的,臉色白的幾乎透明,手中緊緊掐著那兩道符籙,沒有半分反應。
秀娘蹲了下來,很無辜地朝荀夫人嘆氣,“後悔嗎?當年一念之差害了人,落到如今身敗名裂的地步,你看看你的女兒,她才十七歲不到,本該是全京城最矚目的大小姐,如今卻要被關去掖庭,你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嗎?”
“那裡聚著內廷犯罪的太監宮女,暗無天日,身上生了疽也無人問津!”
“還有你的兒子.您瞧他,多麼天真明亮的少年哪,他那麼鮮活那麼正氣,所有尊榮皆敗在你這樣的母親手中,大好的前途毀於一旦,我替他可惜呀,你身為人母,良心痛嗎?”
“啊”荀夫人痛苦地尖叫一聲,目光猙獰如同厲鬼,始終衝著荀允和的方向嚎啕。
許許多多留宿的官宦從小門擠了進來,原本寬敞的丘坪聚滿了人,昔日奉承她的人,今日均居高臨下對著她指指點點滿臉嫌棄,
“這居然是葉老翰林的女兒,
我看老人家就是被她活活氣死的。”
“葉家還有幾門遠親就在京城,方才聽說了這事,均羞得抬不起頭。”
“原來她的端莊大方均是裝出來的,害死原配上位,她才是那個最惡毒
的外室呢!”
“沒錯,就是個外室!”
“她女兒也是個外室女!”
“我呸,過去我還曾跟這種人同席用膳,可惡心壞了!”
“自小沒有娘教養,怪不到做出這等骯髒之事,荀閣老必定是見葉家家風清正,信了她,誰又知道那心窩子髒得很。”
“最可憐的就屬荀大人的原配,可憐夫人與大小姐,死的真是慘!”
“被這樣一個枕邊人欺騙了十幾年,換我得親手殺了她才解恨。”
唾沫如潮水般翻湧而來,荀夫人渾身冰冷再也支撐不住,眼看丈夫無動於衷,她使出最後的力氣掙脫侍衛的手,猛地朝後方法壇衝去,離得最近的羽林衛被她撞得一晃,手中火把砸下來,符油一瞬被點燃,竄出一個火圈,葉氏就這麼衝入火圈裡。
“啊!”刺痛穿過肌膚,灼入她五臟六腑。
“小姐!”眼看火苗淹沒了她,老嬤嬤也跟著甩開武僧的手,往火壇撲去。
與其受牢獄之苦,還不如死在這裡。
荀念樨聽著母親痛苦的呻//吟,磕頭在地縱聲大哭。
荀雲靈由武僧鉗住胳膊,拼命掙扎,幾度逼近火壇,卻被武僧給拽回來,力道一下沒控制住,荀雲靈被撞在臺階上,登時暈了過去。
火光明明亮亮落在徐雲棲漆黑的眼底,她獨自一人立在耳室外的暗處,看著火坑裡掙扎的主僕,面無表情。
胖妞,胖嬸,你們安息吧。
所有人靜默無聲,唯有葉氏和老嬤嬤痛苦的尖叫回蕩在夜空。葉氏似乎還不甘心,掙扎著往荀允和的方向喊,
“這麼多年,人人道我如何風光,夫妻之間如何恩愛,我每每聽來,心如刀割,甚至忍不住質問自己,當年是不是做錯了?”
“可只要看著你,看著你那張臉,再苦我也熬得下去,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我徹徹底底就是一個笑話,荀允和,我恨你!”
“別說了…”老嬤嬤心疼的不得了,含淚去拉她,又一陣火苗竄上來,將二人徹底吞沒,銳利的尖叫在半空戛然而止,荀念樨眼睜睜的看著那道身影漸漸模糊,漸漸放棄掙扎,口中腥痰湧上來,當場昏厥。
蕭御見狀嘆息兩聲,擺了擺手,示意侍衛將人犯都帶走,自焚的場面看得觸目驚心,女眷們哪敢久留,早早就退散了。
住持等人默默唸了幾句“阿彌陀佛”。
秀娘見大功告成,鬆了一口氣,正待轉身,一道修長身影攔住她的去路。
荀允和猩紅的雙目沉沉盯著她,
“寫這張紙條的主人呢?”
他抬起雪白的紙箋,遞到她眼前。
秀娘看了一眼,抱臂一笑,“喲,荀大人,十五年前沒找,如今折騰作甚?你就當她們死了吧,今後橋歸橋路歸路,誰也礙不著誰,至於您呀,也別裝得這麼深情,您在京城為官多年,闔城無人知曉您有一個妻,把妾室當了妻認。”
“既然當年改名換姓,誓與過去斷個乾乾淨淨,如今又裝什麼深情好漢?”
“您都位居首輔了,您的妻子只剩一塊牌位,一份誥命都沒有,您怎麼好意思問這紙條是何人所寫?”
作者有話要說
兩百個紅包,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