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 37 章 荀大人哪來的臉問...

 彤霞已退,天色沉下來,荀允和一路馬不停蹄趕到青山寺山腳下,往上再無路,得棄馬步行,抬眸望去,林間樹枝搖曳如同暗夜的鬼魅,心裡也由著墜了石頭般,七上八下。

 路上便在思索,若晴娘當真在此,他又該去何處尋她,偏生在這時,一個纖弱的少年跌跌撞撞從石階奔下來,藉著微弱的天光看清山腳的人,揚聲急喚,

 “是爹爹嗎?”

 荀允和一愣,兒子不該在國子監嗎,怎麼來了這裡,荀允和敏銳意識到不對,抬步迎上去,沉聲道,“你怎麼在這?”

 荀念樨勉強立住身,一面朝父親行禮一面回,“娘讓兒子來接您去法場。”

 今日午後,荀念樨正在學堂午歇,忽然門房送是他母親在青山寺病倒了,讓他是母親給嫡母章氏在東南法場做了場法事,母親身子不適不便主持,讓他下山來接父親。

 嫡母的事外頭人不曉得,是以荀念樨深信不疑,便下了山來。

 荀允和寒眸一眯,他剛疑惑去哪尋晴娘,便有人遣兒子過來指路,隱隱感覺有一張大網朝他撲來,荀允和卻沒有絲毫退意,只要晴娘和囡囡活著,什麼後果他都能接受,“帶路。”

 越往上奔,前方的光團更亮了,模模糊糊看到人影在林間穿梭,在高臺歡唱,行至山門下,又迅速躍上大雄寶殿前方的寬臺,這才往東南方向的法場行去。

 本該符火繚繞的法場黑漆漆的,靜若無人,周遭縈繞一股刺鼻的符油氣息,荀允和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從那間小門跨進去,繞過一片花叢,卻驚奇地發現裡面杵著一堆人。

 為首的便是熙王府三公子裴沐珩,刑部尚書蕭御,以及新任大理少卿劉越,荀允和既然猜到有人在設局對付他,對著裴沐珩一行的出現就沒有太意外。

 方才裴沐珩一行至城門口時,撞上住持身邊的小沙尼來報案,只道有官宦夫人在寺院行兇,有人指路,他們更精準地尋到事發之地,從山間縱馬抄了近路來,故而比荀允和來得更快。

 不過也就快了那麼幾十個彈指功夫。

 裴沐珩朝荀允和無聲作了一揖,荀允和拱袖回了個禮,這時側面的往生閣廳內傳來一道嘶聲裂肺的哭聲。

 “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想怎麼樣?”

 荀允和聽出這是葉氏的聲音,驀地回頭,與此同時,身後的荀念樨也被侍衛捂住了嘴。

 只見法場後方矗立一座三層高的閣樓,暈黃的光芒透過紗窗從屋內灑落出來,兩道黑影投遞在窗牖上,一女子躬身立著似在責問,另一人跪在地上做苦苦哀求狀,正是葉氏。

 荀夫人葉氏看到秀娘那張臉,登即便嚇丟了魂,“你是何人?”

 秀娘籠著袖立在燈下冷笑,“你問我是什麼人,我還要問你是何人呢,整整一日,你的人鬼鬼祟祟跟著我,後來又引我到法場,想將我推入火坑,你到底意欲何為?”

 這話如同一道雷砸在荀夫人腦門,

 難不成奶

 娘弄錯了人,瞧面前這女子與那章氏模樣像了個七八成,衣著也極為相似,八成事情黃了且漏了餡,荀夫人頓時心慌意亂,已是六神無主,

 “我我沒有.?()?[(.)]???????()?()”

 她下意識否認。

 秀娘冷笑,“既是沒有,那這上頭寫著荀羽二字,又是怎麼回事?()?()”

 荀夫人身子如遭雷擊,頓時僵如石蠟。

 外頭立著的荀允和神色也是猛地一變,下意識便以為那說話的女子是晴娘,身影瞧著是極像的,可偏生嗓音不同。

 晴娘說話柔柔弱弱,沒有這般中氣十足。

 荀允和心裡頓生灰敗,看來不是晴娘,是有人在算計他,荀允和麵色發青緊緊盯著荀夫人。

 荀夫人聞言先是一陣恐懼,可很快又鎮定下來,既然這女子不是章晴娘,那麼事情就沒到最壞的地步,她慌忙拂去眼角的淚,懇求道,

 “好妹妹,你些許是弄錯了,你把東西還我吧。()?()”

 這是承認紙鶴是她所寫。

 立在隔壁暗室內的徐雲棲輕輕抿了抿唇,另一頭坐在主位上的青山寺住持則搖頭,無聲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秀娘大喇喇在荀夫人對面的圈椅坐下,手尖捏著那枚紙鶴,望著她生笑,

 “是嗎?荀羽是何人?總不能是你在外頭的姘夫吧,莫非你與人偷情,被人發現想殺人滅口!()?()”

 荀夫人一陣惱羞成怒,“你胡說什麼!他是我丈夫。”

 秀娘眨眼,“是嗎?可你女兒不是這麼說的。”

 荀夫人心登時一緊,狐疑瞪著她,“你把我女兒送哪去了?”

 秀娘笑,“放心,就在隔壁關著,我也告訴你,我這人走江湖的,手裡有幾分本事,你今日若不給我交待清楚,為什麼想殺我?我就將你們母女並那個老嬤嬤送去京兆府.”

 荀夫人喉間竄上一口血腥,看來事情已敗露在這女子手中。

 她本已是強弩之末,

靠一口氣勉強撐著,這會兒已嚇得魂飛魄散,撲在地上啜泣不止,

 秀娘身子稍稍前傾,“不肯說是嗎,那我替你來說,我行走江湖,什麼把戲都見多了,瞧你這樣的,莫非是做了惡事,想殺人滅口?是不是我長得像你想殺的人,你們的人弄錯了?”

 秀娘每一句話都精準地踩在荀夫人心尖,荀夫人情緒臨近崩潰,只將身子壓得更低,哭得越發厲害。

 秀娘見狀拍了拍手,打算起身,“罷了,你不肯說,那我便喊人將你們送去官府”

 這時,裡屋很適時地傳來一道哭聲,“娘,娘”旋即嘴很快被捂住,發出悶哼。

 荀夫人聽出是女兒的嗓音,瞳孔頓時大震,眼看秀娘要起身,連忙撲過去抱住她的腿,“我說我說。”

 秀娘悠哉一笑,重新坐下起。”

 窗外的荀允和聽到這裡,幾乎已猜了大概。

 回想那日在壽宴上見到的綠衫女子,以及葉氏在祠堂那番問話,可見葉氏也發現了那女子,以為晴娘活著,恐她奪了自己的地位,便在山上設局痛下殺手,荀允和一想到這個可能,眼底寒芒

 銳利?()?10?@?@??()?(),

 他從來不知那柔弱的葉氏竟是這般心狠手辣之人。

 那麼問題來了()?(),

 葉氏不曾見過晴娘()?(),

 她怎麼知道晴孃的模樣?

 荀允和此時只覺立在懸崖邊()?(),

 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夫妻十幾載,他與葉氏真正相處的日子並不多,他好像從不知葉氏是怎樣的人,忍不住往前一步,這時大理寺少卿劉越抬手一攔,朝他輕輕搖頭,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來的路上,小沙尼已告訴劉越,人證物證俱全,被抓了個正著,請他們來接手。

 在場諸人哪個不是在朝廷混跡多年的狐狸,深知今夜的事遠遠不是殺人未遂這麼簡單。

 就在這時,裡面傳來荀夫人晃悠悠的嗓音,

 “我交待了,你就會放我和女兒離開是嗎?”

 秀娘聳聳肩,“我與你無冤無仇,只要你說明白始末,讓我確信你不是我的仇人,我便不追究今日之過。”

 荀夫人腰身一軟,額點地,深深吸著氣,就這麼啜泣了許久,她咬了咬牙,復又抬起眼,哭道,

 “我實話告訴你,你像極了一人,那人便是我丈夫的前妻!”

 這話一落,裴沐珩和蕭御等人均是面面相覷。

 難不成那狀子上說的是真的?

 他們紛紛看向荀允和,彼時荀允和壓根不知狀子一事,只眸色深沉盯著裡頭,等著葉氏的下文。

 秀娘滿臉驚詫,“果然如此?這麼說,你害怕那前妻尋上你丈夫,故而想先下手為強。”

 到了這個地步,人已落在對手手裡,荀夫人無路可退,含著淚點頭,

 “那女子十惡不赦,意圖毀我丈夫前途,我不得已便如此.”

 秀娘冷笑打斷她,“是嗎,你嬤嬤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嬤嬤說你搶了人家丈夫!”

 荀夫人被這話嗆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臉上的血色已是褪得乾乾淨淨。

 秀娘見她已在崩潰邊緣,一步一步逼近道,“你該不會相中了人家丈夫,使了什麼手段逼迫人家休妻娶你吧?”

 “沒有!”荀夫人斷然否認,雙目已被淚水浸潤,痴痴望著秀娘,那張漂亮的臉蛋無限與章氏的模樣交織,不停地在眼前晃動,她已辨不清眼前這人到底是誰,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我也沒有法子啊”

 秀娘只當她跟自己說話,笑了笑,“怎麼沒法子?瞧你這身裝扮,非富即貴,你還需要奪人夫嗎?”

 “不不不”淚水如潮淹沒了荀夫人的心智,她像是陷在一個巨大的泥潭裡,掙扎不出。

 秀娘瞅著她眼神渙散,便知時機已到,將整張臉傾下來,輕聲誘她,

 “那火呀鋪天蓋地的,若我被推下去,得多疼啊.我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窗外的荀允和就在這時,身子往後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裴沐珩連忙上前摻了一把。

 “不不不,”荀夫人只覺章氏那張臉在眼前無限放大,雙目被當年那場濃煙掩蓋,刺得她腦門發炸,意念崩潰,

 “你別

 怪我()?(),

 我認識他時()?(),

 並不知道他有妻有女”她嗓音抖得厲害。

 那是一年杏花微雨()?(),

 早春三月寒氣未退2()?2@?@?2()?(),

 被貶回鄉的父親葉老翰林在府門隔壁設教壇,廣招學徒,縣學裡不少學子紛紛拜訪,其中有一年輕男子,撐著一把破舊的油紙傘,一身單薄的茶白長衫,氣質清落灑脫,有出塵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