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 17 章 少奶奶與人定過親

 風聲更勁,日頭漸漸躲去了雲層後,眼看天色轉陰,裴沐珩起身打算回去,徐雲棲一言不發跟在他身後。

 這一回,二人沒有騎馬,而是不緊不慢往回走。

 徐雲棲擰著小布囊看著前面的男子,他穿著一件玄青的長衫,修長挺拔,身上很好地融合了一種剋制又清越的氣度,如高嶺之雪,雪山之松,不可冒犯。

 徐雲棲與他保持距離,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回去尋來烏梅酒,將這條蛇浸泡其中,可製成最好的藥酒,若是外祖父在世,給他老人家享用,便可祛風溼,治好他的老寒腿.想起至今毫無所蹤的外祖父,徐雲棲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裴沐珩南下揚州那兩月,她藉口回孃家,親自去了一趟燕州和通州,依然一無所獲。

 胡掌櫃的說,一年多過去了,外祖父可能已不在人間。

 風拂入她眼底,化為一抹深掠不去的倉惶。

 裴沐珩回眸,便見妻子跟個犯錯的孩子似的,悶悶不樂跟在身後。

 他忽然又覺得好笑,駐足望著她,“你不怕嗎?”

 徐雲棲頓住,壓下心頭憂色,眨眼道,“我不怕,你怕嗎?”她反問。

 裴沐珩無語。

 “你以前捉過蛇?”

 徐雲棲臉上重新浮現笑容,頷首道,“我捉過,我少時跟隨外祖父上山下海,還捉過魚呢。”

 裴沐珩明白了。

 出身鄉野的姑娘有一股格外的韌勁。

 “你方才用什麼捉的蛇?”

 “這個?”徐雲棲將藏在袖下的銀針掏出來,耐心給裴沐珩解釋,“這上頭染了些藥酒,可以麻醉小蛇。”

 “原來如此。”

 裴沐珩屬實驚訝妻子的本事,對她又有了新的認識。

 妻子並不是表面這般柔柔弱弱,反而有些自保的本事,身為丈夫應當高興。

 “要不要我幫你?”他還是擔心那條蛇會咬到她,

 徐雲棲想起丈夫潔癖的毛病,笑著搖頭,“我不會有事的。”

 裴沐珩沒有強求。

 小小插曲釋然後,二人重新上馬,趕回行宮。

 這一夜夫妻倆睡得早,裴沐珩卻沒有碰她,徐雲棲只當他被自己徒手捉蛇給嚇到了。

 翌日清晨,裴沐珩換了一身朝服出來,跨出門檻卻見暗衛杵在臺階下欲言又止。

 “怎麼了?”

 暗衛臉上頗有幾分打抱不平,“公子,昨日銀杏姑娘告訴屬下,說是前幾日大理寺卿劉家的姑娘,半路攔住少奶奶,意圖不軌。”

 裴沐珩聞言臉色如覆了一層寒霜,默了片刻,什麼都沒說,徑直往乾坤殿走。

 進去時,方知燕少陵回來了。

 年輕的少公子將查抄的名錄遞給皇帝,面上帶著勃勃的幹勁。

 瞧見裴沐珩,燕少陵拱了拱手,對著他露出個張揚的笑。

 皇帝並未急著看摺子,而是望著星夜兼程的燕少陵,露出和緩的笑,

 “你這回辦事利索,要朕怎麼賞你?”

 燕少陵大

 喇喇笑著,撫了撫後腦勺道,“陛下若真心疼我,乾脆賞我個稱心如意的媳婦?”()?()

 皇帝哼了他一聲,沒接這話茬,“你乏了,回去歇著,晚上來乾坤殿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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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少陵興致缺缺離開了。()?()

 待他一走,皇帝將摺子攤開,掃了一眼臉色凝重,()?()

 “瞧,小小商戶竟然侵吞了這麼多銀兩,這絕不是偶然,案子還得細查,你們覺得誰去晉州合適?”

 燕平捋著鬍鬚正在思量,這頭裴沐珩上前笑著接話,

 “皇祖父,三司伴駕的有刑部尚書蕭閣老和大理寺卿劉大人,晉州離得又近,還是派個穩妥人去,蕭閣老上了年紀不便奔波,恐得劉大人親臨了。”

 秦王給太子的局已布好,總得有個替罪羔羊,劉氏女倚仗的無非是自己父親任一卿之官,少不得除去秦王一條臂膀,順帶給妻子出氣。

 燕平聽了這話,淡淡看了一眼裴沐珩,燕平也正琢磨著給秦王收拾首尾,權衡將誰推出去更合適,不料裴沐珩替他做了抉擇,遂順驢下坡,“陛下,偷運火藥非同小可,就讓劉大人前往,最為合適。”

 皇帝準了。

 是夜,燕少陵擰著兩個人頭扔在大兀使臣的談判桌上,囂張得不可一世,

 “你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當我大晉好糊弄的?告訴你,老老實實將戰馬送來,否則斷了你們的茶葉鹽絲,看你們草原上的牧民吃什麼,用什麼!”

 生絲除了給貴族製作衣裳,更能製成軟甲穿在鎧甲之內,可受箭十餘支而不死,是騎兵重要軍備之一,大兀三王子見算盤落空,心中涼了半截,隨後的談判兵敗如山倒,被大晉遏得死死的。

 薑還是老的辣,皇帝與大兀定下十年之約,私下

又扶持了可汗的弟弟,許了一些好處讓其兄弟針鋒相對,算是穩住了邊關局面。

 談判接近尾聲,皇帝在四月初十這一日,舉辦萬壽宴,一來慶祝六十二歲壽辰,二來歡送使臣。

 是夜,邕寧宮燈火煌煌,推杯換盞。

 宴席過半,皇帝留下秦王主持宴席,先折回寢宮,被臣子勸了幾口酒,皇帝喝得昏昏然,頗有些不適,老人家倚著圈椅歇著,問劉希文,

 “怎麼不見循哥兒?”

 劉希文從內侍手中接過醒酒湯,擱在皇帝跟前,回道,“那日與使臣較武,十二殿下腿傷更甚,方才喝了幾口酒疼得厲害,便先退席了。”

 皇帝按著頭額,耷拉著眼皮沒有吭聲。

 大約打了個小盹,迷迷糊糊聽到外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皇帝猛地睜開眼,便見金吾衛大將軍楊贇掀簾而入,他身穿鎧甲面色緊繃,單膝著地道,

 “陛下,京城出事了。”

 皇帝猛地坐起身,沉聲問,“出什麼事了?”

 楊贇迅速稟道,“宮西坊慈恩寺附近的別苑囤積火藥,發生爆炸。”

 皇帝聞言額尖跳了下,滿臉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慈恩寺是皇帝下旨敕造,用來安置先皇后長生牌的皇家寺廟,許百姓給先皇后供香火,享受皇后餘澤,先皇后死

 的早,

 過世時太子不過稚兒,

 皇帝每每做夢總夢到髮妻惦記著孩子,

 遂將慈恩寺附近的院子賞給太子,

 許太子每月陪祭數日,果然再往後,皇后便不託夢,皇帝睡得也安生。

 這一帶一直是太子私產,皇帝從未過問。

 近些年,偶然有人暗告太子私下在此地圈養舞女,皇帝敲打了幾回,本以為太子改過自新,哪知竟敢囤積火藥。

 他要做什麼!

 一股暴怒湧上眉梢,皇帝眸光發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楊贇道,“先前通州糧倉一案,通州知府陳明山蒙太子授意斂財刮利,其中大部分糧食被運往市面售賣,仍然有一小部分不知所蹤,都察院一直在追查其去處,最後追查到慈恩寺,原來太子殿下不僅將所獲錢財藏於此地,更是悄悄藏了些兵器火藥於慈恩寺,今日晌午,此地突發大火,發生爆炸,連帶附近民宅受池魚之災。”

 “荀閣老立即派人封鎖此地,撲滅大火,可麻煩的是,城中忽然流言四起,只道太子要造反。”

 京西坊慈恩寺附近,是皇帝迴鑾的必經之地,倘若在此地預埋火藥,皇帝難逃生天。

 “臣方才收到荀閣老八百里加急,迅速將邸報呈交於您,請您決斷!”

 楊贇雙手將荀允和所寫的摺子,抬至頭頂,遞給皇帝。

 而年邁的皇帝,重重摔倒在圈椅的背搭上,眼珠無神地盯著那封摺子,半晌沒有說話。

 劉希文急了,“陛下,恐京城有變,您必須速下決斷!”

 火藥爆炸,太子的事蓋不住了,如今帝駕出巡,難保太子不鋌而走險。

 皇帝眼神輕垂,佈滿溝壑的面容罕見交織著幾分疲憊與頹喪,到底是坐擁萬里江山的聖主,皇帝很快振作精神,端坐在御案後,“楊贇,聽令。”

 “臣在!”

 “著五千精兵,迅速控制行宮上下,切忌,莫要驚動使臣!”

 “臣遵旨!”

 “劉希文,擬旨,召十二王裴循”話落想起裴循傷重,語氣微微頓了下,思量兒子皇孫中誰可堪大任,很快想起裴沐珩,目露堅毅,“召皇七孫進殿,封他為昭明郡王,由他領著朕的諭旨,前往燕州衛所調兵,趕赴京城,侯朕回京!”

 “遵旨!”

 “此外,留文國公照應使臣,其餘王公大臣均召來乾坤殿聽政!”

 “臣就這去辦!”

 少頃,披堅執銳的禁衛軍無聲穿梭在行宮,迅速佔據各個要地,女眷各自回宮待命,大臣並皇親全部被護送至乾坤殿。

 文國公聽到風聲,心中暗驚,未免洩露機密,這一夜他老人家便睡在使館,與使團縱歡達旦,此是後話。

 以秦王為首的王公大臣陸陸續續被傳來乾坤殿,秦王心知肚明,面上卻佯裝醉的厲害,倒在內侍肩頭,不省人事。

 蕭御不知其裡,與其餘幾位大臣交換了眼色,各個神情惶恐,惴惴不安。

 獨燕平一身緋袍立在上首,靜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