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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棠歪著腦袋,似乎很不理解:“那有什麼區別?”

 元德發氣結:“當然有區別!你就這麼看我?我能讓你去幹這個?”他不自覺拉高了聲音,為大女兒的不信任感到氣憤。

 元棠搖搖頭:“可我覺得沒區別。”

 “你們說讓我出去打工,可從頭到尾,你們問過王美腰細節嗎?趙換娣只問了工資就催著我去,連哪個廠都沒打聽。”

 “爹你說是不會讓我去幹這個,可王美腰帶著我去南方,人生地不熟,路上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她要是給我賣了,然後說我自己跑了,爹你會去找我嗎?還是說你會揪著王家要個說法?”

 元棠浮上一個嘲諷的笑容:“媽說我自私,我確實挺自私的。因為我要是不自私,不為自己考慮,你們誰又會為我考慮?元棟如果今天丟了,我信你們會砸鍋賣鐵要找回他,我要是丟了,爹你只會可惜少了個能掙錢的血包吧?”

 元德發只覺得這丫頭真狠。

 “你不用說這些扎我的心,我敢對天發誓,我元德發要是讓閨女去賣自己,我不得好死。”

 元棠嘲諷的勾起嘴角:“你沒這麼想,但等我遇到這種問題,你又不會幫我解決。你只會兩手一攤,告訴我你也不想這樣。”

 元德發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趙換娣的感受。

 元棠像是一塊堅硬的石頭,她看著平平無奇,但遇到事,她的話能砸的你冒出血來。你改變不了她,有些大人們之間模糊的偏愛和情感,她非要掰開揉碎了砸在你臉上。不管她自己難受不難受,她一定要讓你也跟著難受。誰家女兒能這麼狠心對自己爹媽?

 元德發捂著心口,半晌才狼狽道:“我不跟你說這個,你還小,現在這些話你說的痛快,過些年你就意識到自己多傷人了。”

 他努力呼了幾口氣,終於覺得自己不至於被元棠氣死了,才說道:“這件事上你怨我們是對的,但你早就知道,你為什麼不跟我和你媽說?”

 元棠還是那副空洞的眼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元德發知道自己不能再問了。

 心裡揪著疼,大女兒不相信自己到了這種地步,她居然覺得哪怕說了,自己也會無視良心和道德讓她去。他自認自己養大了她,雖然偏心兒子,但也是正常的。誰家不偏心兒子?

 可他也有良知!他從來沒想過要賣女兒!他能幹出那種畜生事嗎?

 元德發讀過小學,要不是後來戰火紛飛,他總覺得自己也能當個讀書人。就是為著這個,他才發狠要供元棟。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聽老先生講的,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他不懂元棠藏在乖巧外表下的這些怨恨,從何時開始竟然已經積累到了這種程度。

 元棠也不懂他,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父親,他就是再偏心,也不會真的想要害她。

 整個小河村算下來,他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是最糟糕的那一個父親,可如今元棠的話,給了他莫大的打擊。

 這個認知幾乎讓他老了十歲。

 他想說的話醞釀半晌,最終只有一聲嘆息。

 “你不想去南方就算了,就在縣城找個活,爹以後不會再逼你了。”

 元棠搖頭:“我說過,我要讀書。”

 元德發被氣的咳嗽起來,手指哆哆嗦嗦指著元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元棠自顧自去開門,拉開門,看見門口坐在那兒掛著淚珠,豎著耳朵的趙換娣。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扭頭對著元德發說道:“爹,你其實挺能說的。下次我媽打我,你要是也能幫我攔一攔就好了。”

 元棠走出去,留下臉色難看到蒼白的元德發。

 元柳又捅咕了下元芹,悄聲問道:“大姐咋了?她還去打工不?”

 元芹臉色黑黑的。

 她離得近,聽到剛才最後一句。

 大姐居然還說她要讀書!

 元芹臉上的神色扭曲,多想追上大姐問問。

 你把爹氣成這樣,讓媽哭了好幾場,又跟他們幾個弟妹都鬧掰,就為讀個高中?這真的值得嗎?

 如果她真的去問,元棠會告訴她,值得。

 離開這些家人,即便將來什麼也沒有,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