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生 作品

第 71 章





賀歲安行禮。




她道:“落顏公主。”




能得公主起身相迎的人非同凡響,晚宴的人紛紛用打量的目光看他們,謝溫嶠不是打量的目光,而是驚奇,卻也沒有表現出來。




拓跋武也審視一番他們,他來公主府時,落顏公主都沒有起身相迎,見他們來了,她立刻起身相迎,意味著他們身份特殊?




看打扮,確實有點特別。




少年渾身上下皆佩戴銀飾,風一吹便會響,腰間骨笛似玉。




與長安千篇一律的華服相比,祁不硯所穿的靛青色衣衫另有一種獨特的風格,複雜的刺繡圖案遍佈整件衣衫,叫人想細看。




圖騰似富有靈性,第一眼看去,只會覺得精美絕倫,長久看去,定力薄弱的人恐會被七彎八繞、能措不及防變扭曲的圖案繞暈。




拓跋武不禁捏了下眉間,靜心凝神,再看少女。




賀歲安穿了一條嫩黃色的齊胸襦裙,裙帶的結綁在腰側,兩端斜落腿邊,穿插著絲絛的長辮子垂在心口前,中間點綴鈴鐺銀飾。




她臉上戴有抹額,垂著的流蘇輕晃,銀流蘇在皮膚打下一層陰影,顯得面部輪廓很立體。




除了他們長得特別好看外,拓跋武暫看不出別的特別之處。




只見落顏公主讓他們到她身邊坐下,拓跋武嗤笑一聲,她對他這個未來夫君都沒那麼重視。




賀歲安頂著從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坐了下去。




祁不硯坐她旁邊。




落顏公主安置好他們,回原位,舉起酒杯,敬在場所有人一杯。拓跋武又幹了一大碗酒。劉衍垂眸,慢慢地抿了一口酒。




祁不硯不會喝酒,賀歲安給他倒了杯清茶,以茶代酒。




來到此處後,賀歲安大概能猜到落顏公主想做什麼了,落顏公主這是想打明牌,試試劉衍。




她都等不及他們去確認了。




敬完酒,落顏公主放下酒杯,言笑晏晏的姿態,望著劉衍道:“皇叔,我很快就要嫁去南涼國了,最捨不得的便是您了。()”




拓跋武饒有興致看他們。




大周人就是矯情,嫁個人而已,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不如他們南涼國爽快乾脆。




謝溫嶠總感覺落顏公主今晚的狀態不太對,她笑裡含著異樣的情緒,他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可就是不對,不該是這樣笑的。




知情的賀歲安惴惴不安。




祁不硯慢條斯理飲盡茶水。




劉衍微笑著,表情充滿慈愛,看落顏公主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女兒L,令旁人也略有動容。




就連落顏公主也動搖了那顆想試探他之心,不過她還是迅速地堅定了下來:來人啊,把我準備給皇叔的禮物送上來。?()?[()”




“是。”知墨當著眾人的面端上一隻紅色錦盒。




盒子是打開的。




裡面裝的是一枚水玉玦。




富商從拍賣行裡拍下水玉玦,落顏公主又從富商手裡高價買了回來。她接過知墨手裡的紅色錦盒,親手奉上:“皇叔可喜歡?”




劉衍淡然收下道:“阿顏有心了,我很喜歡。”




落顏公主垂在袖袍裡的手輕輕發抖,卻依然看似開懷地笑著:“皇叔喜歡就好,不枉我費了一番心思得到這枚水玉玦。”




眾人議論紛紛。




前段時間聽說拍賣行拍賣一枚水玉玦,被一位富商買走了,今天落顏公主又拿出一枚水玉玦送給慶王爺劉衍,這也太巧了。




不是說水玉玦極為罕見?怎麼一下子出現兩枚?




落顏公主沒在意他們的反應:“皇叔,我很久沒跟你切磋過武藝了,趁大家都在,我們要不要一起給他們舞一段劍?”




劉衍也曾學過她兄嫂的武藝,會使他們的招數。




以前,她怎麼沒想到呢。




劉衍合上裝有水玉玦的紅色錦盒,交給隨從,笑容不改:“改日吧,我近日身體不適。”




落顏公主像是自責道:“皇叔身體不適,可有請太醫看過?既不舒服,皇叔今日可以不必來的,都怪我,心血來潮要辦晚宴。”




“沒什麼大礙的。”劉衍說,“是我自己想來,不怪你。”




她不說話了。




拓跋武忽然站起來,自告奮勇:




()“我來陪公主盡興。”




“好。”落顏公主正要發洩,抽出一把劍,也扔了把劍給他。下一瞬,她旋身而去,衣袂翩躚,身姿輕盈,速度快如飛龍。




拓跋武本來是抱著陪這個嬌生慣養的公主玩玩的心態接招的,到後面,漸生出幾分賞識。




她一招一式過於穩健,內力過硬,凌厲劍氣行走四身。




劍過處,寸草不留。




他們即將打成平手,落顏公主卻非要壓過拓跋武,奮力使出最後一招,關鍵時刻,不知從何處擲來一顆石子,打脫了她手中劍。




含有落顏公主的強大內力的劍飛向賀歲安、祁不硯那一席。




“小心!”




落顏公主急道。




祁不硯接住了劍,在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劍上時,一把匕首憑空出現般,悄無聲息地飛刺向賀歲安,她身子一歪,忙滾向一側。




匕首是躲開了,賀歲安卻滾落在地,腦後勺磕到堅硬的青石板上,耳鳴了一陣,耳邊響起嗡嗡嗡的聲音,弄得她腦子先是一片空白。




眾人驚呼,沒料到有這等意外,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話。




賀歲安聽不見他們說話。




耳鳴還在。




她伸手捂住腦袋,掌心變溼潤,血液染紅了指間,一片空白的腦子瞬間湧進各種各樣的顏色,似要爭先恐後擠滿各個角落。




裝住塵封已久的記憶的罐子徹底裂碎了,記憶如脫韁的馬,不受控制地湧現,像影片一樣在她腦海裡閃過,不同於以前的模糊、斷斷續續,這次無比清晰、流暢。




令人足以記清所有。




記憶湧現的同時,賀歲安的頭疼加劇,好疼。




原來自己是穿書的。




記憶還在源源不斷地迴歸,疼得賀歲安捂住頭在青石板上滾了幾圈,嫩黃色的齊胸襦裙被她弄得髒、皺,髮梢的銀飾鬆了。




“咣噹”地一聲,銀飾掉落在地上,被晚宴的嘈雜聲掩蓋。




祁不硯扔下劍,朝她走過去,還沒等他走近,賀歲安自己就爬了起來,垂下來的雙手滿是磕青石板磕出來的血,觸目驚心。




他伸手想碰她。




賀歲安卻抓住了他想碰她的手,沒讓祁不硯碰到她。賀歲安抓住他的那隻手在不停地顫抖著,她手上的血也蹭到了他手上。




她記起來了,全都記起來了。




祁不硯怔了下。




“賀歲安……”他的聲音輕到似能融入陰暗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