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第 45 章

 阿疇看著不遠處宮殿的方向,道:“前朝皇宮佔地頗廣,當年本朝高祖立國時,也曾想過修建偌大的宮殿,不過到底不成,只是擴建了皇城的東北一隅。”

 希錦好奇:“為什麼?”

 阿疇:“燕京城本就是繁華之都,居民繁夥,根本無地可容,若是要擴建宮殿,便要起移居民,這樣的話,必是招來民怨,是以高祖考慮再三,只能放棄了。”

 希錦恍然:“這樣。”

 一時不免想起她們寧家那偌大宅院,他們宅院大是當年老祖宗盤下的一塊地,後來汝城繁華起來,他們家那塊地也水漲船高。

 若是如今,誰家便是發了大財,但是再想在汝城中心地段購置那樣一塊地卻是不能了。

 阿疇道:“況且你看,城門那個方向,是不是有許多犢車陸續進城?”

 希錦點頭:“嗯,看到了。”

 阿疇:“那都是運送皇城所需物資的,畢竟城內人口眾多,這些日常所需都是很大一筆開□□城門前白日絡繹不絕的,除了來往行人,還有專門運送水,肉食以及蔬菜的車馬。”

 希錦看著,感慨:“

 咱們在汝城時並不覺得,想來還是人少,這皇城如此繁華之地,便是吃水吃肉,都是好大的耗費呢。”

 阿疇:“是,一處都城,若是擴大兩倍,那日常所需便可能要花費三倍的力氣,其中耗費之大,不是尋常人所能想象。”

 這麼說著間,便領著希錦繼續往前走:“其實當年翁翁要為父親建第築館時,也曾有過諸多考量,不過最後到底是選了這處宅邸,這原本是三處老宅,翁翁統一將那些居戶起遷了,這才修成了這皇太子府,因為這個,朝中還有臣子認為大興土木,有勞民傷財之嫌。”

 希錦想起那神仙金身一般高高在上的帝王,納悶起來:“皇太子修個府邸而已,竟還要說三道四?他們怎麼敢?”

 阿疇:“翁翁雖是萬人之上的君王,也不是處處隨心所欲,所謂言念赤子,為之惻然,群臣上奏,竭力勸阻,翁翁自然有所顧忌。”

 希錦聽著,隱約有些明白,不過又不是太明白。

 朝堂上的事,看來比她以為的更要複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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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塔樓後,阿疇帶著希錦看了各處,這皇太孫府佔地頗大,後花園景緻也很是雅緻。

 這麼看著間,兩個人行經一處院落,那院落雜草叢生,殘垣斷壁,還有燕子築巢,不過自那荒蕪中,依稀可以看出這院落築造的講究。

 院門前上了鎖,那鎖看著都要生鏽了,上面還蒙著一層綠色的苔蘚。

 希錦好奇:“這院落是做什麼用途的?”

 阿疇道:“這就是昔日我爹孃的住處,我很小的時候便住在這裡的廂房。”

 希錦意外,她分明記得,那日霍二郎說起先皇太子,說是一把火把當年住處燒了。

 阿疇:“是燒了一些,不過外面的傳聞言過其實。其實火很快被熄滅了,之後這裡便封了起來,”

 希錦聽著,好奇看裡面,只看到一處磚雕影壁,那影壁橫額兩頭都雕刻了瓜柱,又裝飾有祥瑞奇獸,果然是皇太子昔日的住處,就是和其它處不太一樣。

 阿疇從袖中掏出一把鑰匙來,試探著打開那鎖,不過那鎖有些年代,早鏽死了,根本打不開。

 希錦:“你想進去?我看乾脆爬牆就可以了!”

 她這一說,阿疇挑眉看過來。

 希錦忙解釋:“我是說,那邊,你看那塊牆塌了,咱們可以從那邊邁過去嘛!”

 阿疇看過去,果然那邊牆塌陷了一部分,上面有些腳印,看上去是狸貓會從這裡躥過。

 希錦看他明白了,很有些得意地哼了聲:“我是要當你大娘子的人了,怎麼可能做出爬牆這麼不端莊的事呢!”

 阿疇贊同:“你從小便端莊柔順,你小時候也不會做出爬牆那樣不端莊的事。”

 希錦臉不紅氣不喘:“對,沒辦法,我好歹也是後院養著的嬌娘子呢。”

 阿疇唇邊浮現一抹淺淡笑意,也沒說什麼,徑自過去那塌陷處,自己縱身一躍過去了。

 希錦忙道:“等等我。”

 阿疇卻伸出手來:“來。”

 希錦拎著裙子,邁過那雜草碎石,之後被阿疇一抱,也直接躍過去了。

 到了這院落中,卻見滿地不知道堆積了多久的枯草落葉,四處靜寂無聲。

 阿疇道:“你看,這一排房子是我爹孃當初住的,我住東廂房,西廂房是招待客人的,你看那邊抱廈外屋,我記得當時我的奶媽和丫鬟平時都在那裡面,端茶遞水或者做個針線,就在那裡。”

 希錦好奇地看著:“這邊是會客的廳堂吧?”

 阿疇點頭:“是,那邊廂房是小廚房,我小時候挑食,不愛吃飯,翁翁便派了宮裡頭的御廚過來,專門給我變著花樣做來吃。”

 希錦聽這話,想象著昔日情景,但是卻想象不出。

 她所認識的阿疇是單薄瘦弱的,很是膽怯,低著頭,連看人都不敢的樣子。

 從一開始阿疇就是她家的夥計,窮困,卑微。

 她無法想象小時候阿疇當皇太孫被玩伴寵愛的金貴模樣,不知道什麼樣子。

 她好奇:“有你小時候的畫像嗎,我想看看。”

 阿疇:“小時候曾有過,不過現在必然沒了。”

 他這麼一說,希錦突然記起她曾經的高談闊論。

 她曾經說過,做女兒家的嫁人後,幼時的小物件早被孃家兄弟給扔了,當時阿疇也曾說過他年幼時的小物件,估計是沒了。

 當時她自是不知道阿疇身世,還笑他,說他翁翁必然早死了,那東西怎麼可能留著。

 如今回想他當時眸底的惆悵,突然就懂了。

 他若是有什麼物件留在他家翁翁那裡,那翁翁要了兒子性命,又怎麼會憐惜孫子的一些小玩意兒呢,曾經的骨肉親情是如此慘烈。

 那一日,他和她無意中閒說起曾經,又是何等心情?

 希錦看著阿疇,他眉眼間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她自那平靜中卻品到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

 他得有多麼強大的意念,才能剋制住自己不去想身後累累白骨堆成的悲傷啊。

 阿疇感覺到希錦的沉默,自然知道她意思。

 他並不在意地笑了下,握著她的手道:“也沒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生在皇家,這是我本該接受的宿命。”

 他垂眸,看著在那溫煦的陽光下,兩雙手十指交叉的親近。

 希錦:“嗯,我明白。”

 阿疇輕握著希錦的手,笑著道:“以後我們可以請畫師每年給芒兒畫一幅像,好好保存著,等以後芒兒大了他可以看到。”

 希錦:“對!而且芒兒長得像你吧,等他再長几歲,肯定和你小時候一樣,那我不就知道你小時候的模樣了。”

 阿疇笑道:“是,到時候我可以告訴你我小時候和芒兒像不像。”

 這麼說著,他帶了希錦過去那邊廂房,那廂房的窗欞都已經蒙上了灰塵蛛網,兩個人藉著自窗欞透進去的陽光看進

 去,可以看到裡面案几都蒙了灰塵,旁邊還有半舊的黃綾坐墊,已經被撕扯,就那麼凌亂地夾著枯草,堆積在紫檀木傢俱旁。

 那紫檀木傢俱的精雕細琢,和那枯草黃綾的凌亂破敗,兩相對比,真真是讓人看得感慨。

 希錦也不免嘆息:“怪不得戲文上說,富貴如浮雲,雕樑畫棟瞬間煙消雲散,鐘鳴鼎食轉眼成空,便是昔日這不知道花費多少銀子的紫檀木大案几,如今還不是埋沒在枯草中,讓人不敢想象昔日的那錦繡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