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力降十會





張秘書瞬間抬頭,滿臉驚喜。




常家和祁家的人脈可比他們廣多了,他們廠的老師傅早都已經黔驢技巧了,創不出什麼新口味了。




張秘書有多欣喜,溫成就有多平靜,自顧自地翻著合同。




“兩成利....”




太高了。




張秘書默不作聲地推了推自己的公文包,暗示大少爺再多少忍耐些。這種事不用想都知道從長遠看,肯定對他們廠更有效益,能握在手裡的技術才是自己的。




張秘書按著溫成的手腕,不再指望他:“要是你們找的師傅不是我們喜歡的或者做不出我們喜歡的口味呢?”




“那我們還按現在的合同走。”




張秘書徹底放下心,趁著現在有時間偷偷溜出去給溫暖打了個電話。溫暖那個時候,剛做完臉部護理,逛了家商場買了點過節的裝飾,接到電話的時正站在路邊等司機,腳邊放了一堆採買的東西。




她眼睛看向街對面,盛淵站在一輛汽車旁正給某位有錢人家的姑娘開車門。




出息了。




盛淵生性謹慎,很快就捕捉到溫暖望過來明目張膽的視線,怔楞卻不見侷促。




“既然他們願意給咱們找會工藝的師傅,那行啊。”溫暖打著電話,腳尖微微前伸便碰到了擋在自己面前的禮盒。




盛淵想再看她一眼,卻被緩緩駛來的車擋住了視線。家裡的司機下車,先繞到後座開車門,待溫暖坐上車後,又拎起地上的禮盒放到後備箱,再匆匆駛離商場門口。




“盛哥,”車裡的女人輕聲催他,“我們不走嗎?”




“走。”盛淵自己開了副駕駛,扣緊安全帶,與前面的車錯著方向,走上一條落日都不曾照到的小路。




車內,溫暖開了點窗,勉強壓住內心的期待。




祁夏青給的合同遠比她想的更有利益,他們廠亟待創新,技術壁壘厚地能砸死個人,早已經跟不上現在市場的口味。




“但你們也注意口味的甄別和人員的背調。一旦對面確定好技術人員,我們也要有能拿得出手的合同、規定好的年限和有基礎的學徒人員。常家辦事效率高,你們也不能拖後腿,節後就該準備著。”




得了溫暖的認可,張秘書舒了一口氣:“明白。”




隔著電話線,他卷著隨身帶的本子跟溫暖溝通完所有合同細節,明確底線後,再坐回辦公室都是腰背挺直,相當有底氣。




緊挨著他的溫成連個眼風都沒給他,手裡拿了份對方給的最新合同,耳邊聽對面的助理畫餅,昏昏欲睡。




合同一變,會議室儼然成了對方的主場。他們藉著合同滔滔不絕,一一看就不像個正經做生意的,就好比之前的方老闆。




吃一塹長一智,溫成不為所動。




張秘書拿著剛剛電話裡溫暖說過的關鍵節點,開始有條不紊地跟對面碰條例細節,並沒有給能溫成打斷的機會。




溫成顯然也沒有打斷的意思,他現在其實更想要個枕頭。




直到合同所有條例都修改的差不多了,律師再看過後,張秘書才自作主張地把筆放溫成手上。




“溫總,我們預估這版合同年內利潤能高於...”




張秘書也開始對著他耳邊唸經,相當能說。溫成有時候也覺得他們廠挺奇怪的,不少男人尤其幹銷售的開口往往比碎嘴的大娘還能叨叨。




溫成雙眼出神,已經起身想走了。




張秘書無奈,祭出底牌:“老闆,這版合同的定金也高。除了買包之外,咱們還能給大小姐買件新款衣服。”




兩版的合同除了利潤上的差別外,年限也有所不同。最初版只是祁庭之為了應付面子而開展的一年期的合同,就像是有錢人救濟破落戶給了點東西。而後再修改的就是祁庭之自己要求的長久合作,那就必須得符合祁家的供銷門檻,高標準、嚴要求,而且還有具備穩定性。至少未來五年,合作商不能換人換技術。




別說是張秘書,就是溫成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強硬的甲方。




祁庭之也是費了精氣神的,他已經很久沒那麼細緻地摳過合同了。他現在不是想借著人情敷衍了事地施於對方合作,而是想借著合同交朋友。




溫成轉了下手上的筆,看了眼正循循勸他的張秘書,一針見血。




“你剛剛給小暖打電話了?”




張秘書心裡“咯噔”一下,他不確定這會不會犯溫成的忌諱。但職場大忌就是信任危機,尤其還是並不高明的欺騙。猶豫一瞬,他還是選擇點頭,話在舌尖轉了下,有所保留。




“大小姐之前跟祁總合作過,我問了下她對祁總的看法。”




“怎麼說?”




合作商就坐對面,張秘書聲音低到不能再低,幾乎是硬著頭皮開口。




“大小姐說祁總人很好,可靠穩重有遠見。”




溫成嗤了聲:“就她那性子,看誰都覺得好。”




即使是這樣說,他還是爽利地簽了字,沒有再卡合同。




合同談完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張秘書收起公章,心滿意足。平心而論,祁庭之絕對算是他們見過最好說話的甲方,沒有過多糾纏價格,還願意幫他們請外援、過細節。




張秘書都準備回去給祁庭之供上幾個蘋果了。




祁庭之扣上西裝釦子,伸出手:“合作愉快,溫總。”




溫成典型的翻臉無情,懶懶散站起來:“握手就算了,咱們兩家的關係彼此心裡都清楚。”




他沒有籤五年的意思,也就是不想再跟常家人多做牽扯。




“只是可惜,我們廠還不夠有錢。”




他還是不能隨心所欲地玩自己的摩托,給溫暖買所有想要的包,拒絕所有不想見的合作商。




溫成手插兜裡送他們出去,語氣沒之前那麼衝,隨意了許多。




“這麼一看,我跟我爸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都是在緊著一個人霍霍。




少年的時候,他見溫暖躺在病床上一直不醒,偷聽了醫生說的幾句話就敢一個人揹著一書包的板磚,坐一下午的公交車,搖搖晃晃地上門找常惟實。一下車,大少爺自己就先吐了個幾口酸水。再站起身,他就看見親爹正從常家房子裡出來,不甚愛笑的溫爹都還要硬擠出笑,朝要出門的常爹招手,脊背都帶著彎曲的弧度。




父子兩坐在溫爹不知道幾手的桑塔納裡相顧無言,最後混著發動機啟動的也只有一聲無力地低嘆。




但不知道是不是溫爹那天嘆氣嘆地太猛了,氣著老祖宗桑塔納,當下就給發了脾氣。常常是溫爹發動了兩下,車剛起步就又給熄了火,最後甚至都已經打不著火了。實在沒辦法,那輛車是被他們兩一路打火一路給推回去的。




海市太貴了,什麼都需要錢,而他們家那時候最缺的就是錢。




誰也沒辦法。




像拖了十頭豬回家的溫爹疲憊滑下車,腿都是抖的。他帶著剩不多的父愛,拎起了溫成的書包,單手脫力,直接砸到了腳背上。那一刻,沉默寡言的溫爹都已經開始跳腳罵人了。




“哪兒個鱉孫裝嘞磚!”




溫成都傻了,自己那一書包板磚真跟著從江北推到江南,中間還跨了個橋。




怪不得車那麼沉!




回想起往昔,溫成都忍不住揚了下眉,神色都緩了兩分。




站在他同側的祁庭之沉默片刻:“剛剛聽說你們要包?需要我幫忙嗎?我在港城還算認識些人。”




“算了吧,”溫成朝他笑了下,一貫的坦誠,“我是真的不太想對著你道謝,怪彆扭的。”




又不是第一年給溫暖買包買東西。




只要找對人、別想著花小錢,都能買回家裡大小姐滿意的東西。




祁庭之轉了下手腕上的珠串:“你和溫小姐都跟傳聞裡的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溫成看了眼由遠及近的幾輛公司車輛,車裡載著早起去送禮品的廠里人員。




他玩味開口:“傳聞都挺真的,我確實不學無術沒本事,性情乖戾易衝動,為人還不好相處。”




祁庭之笑出了聲,看他就像看個自家堂弟般,搖了下頭,故意賣了個關子:“溫總說的傳聞跟我聽地可不一樣。”




“你聽得是什麼樣的?”




“我聽人說,溫總是海市最好的哥哥,第一寵妹妹...”




他話沒完,溫成就轉過頭,眸色深深,定定地看了眼他,不見笑意,一字一句。




“那你還真聽錯了。”




他算個屁的疼妹妹。




“祁總不知道,傳聞皆不可信。”




溫成自打臉,推翻了自己剛剛說的全部。而後,他抬腳,緩步下了臺階,朝著剛下車的趙美娟和副總等人走去。




“那是祁總?”




溫成點頭,再然後他們便錯過了。快五十的副總戴著頂茂密的烏黑短髮直衝衝地奔著祁庭之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看見了他自己那個死而復生的親爹親祖宗,就差下跪磕一個了。




溫成沒理會親媽的呼喊,徑直坐上車,擰動著鑰匙,揚長而去。




——




溫家滿打滿算也就個人,中秋一家人唯一聚在一起的活動就是上山祭拜了溫爹。下山後,幾個人的情緒都不太高。




趙美娟一回家就躺進了屋裡,溫成換了身機車服,喊她出去玩摩托。溫暖提不起興趣,怏怏拒絕,自己一個人坐車去了江邊。




也是巧,那天下午張秘書剛好要來收賬。




兩人在辦公室裡遇見,還是張秘書給她開的門。




“大小姐,過節好。”




“你也好,過節怎麼沒出去玩?”




“我爸媽跟著我哥嫂帶孩子去動物園了,我閒著沒事就出來了。”張秘書笑了下。




“挺好的。”




動物園,她都好久沒去過了。




溫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溫爹,捏了捏自己的鼻骨,微微揚了下唇:“那你繼續忙吧。”




她剛準備走,張秘書又喊住了她:“大小姐,之前你讓我去對接報社的事,已經有了些眉目。”




溫暖止住腳步:“錢不夠嗎?”




“也不是。”張秘書神情躊躇,“大小姐,我們現在問的是有兩家有意向賣,但還有幾家都不沒有賣的意思。除此之外,有一家報社他們雖然死活不願意賣報社,但也想跟我們賣個好,朝著我們透了點消息。”




報社現在也很難,他們基本都已經登報道過歉了,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有人緊盯著他們不放。現在他們經事人員不僅走夜路都有人蹲他們,而且還會有人上門潑油漆,記者都已經離職好幾個了。




那些報社或者雜誌都以為這些事全是他們溫家做的,有的不堪其擾願意低價賣給了他們,還有的離職記者跳到了他們報社以求改過自新和庇護。




張秘書也很冤,他們現在有的人手都用來盯緊林夫人了,哪還有人手去做這種事來整治他們?




得不償失。




但那些記者跳到他們這之後確實沒人再找事了,就連門口的油漆都被人給擦了。




“......”




離了個大譜。




他們家算是被釘死了,張秘書跳黃河都覺得洗的不夠髒。以至於有家報社雖寧死不賣報社,但也想著跟他們求和,朝著他們透點消息。。




冤頭債有主,只求頭頂上的幾尊大佛別再盯著他們這幫小鬼嚯嚯。




透消息?什麼消息?




張秘書可恥的心動了,隨後就故作高深地默認了。




溫暖都快忘了那些小報報道過的虛假消息。




畢竟那些消息澄清的很快,並沒有對她造成太大的困擾。




“是什麼消息?”




張秘書微微嘆口氣:“就他們之前報道常惟實和您那些不著邊的事,據他們說是有人給錢了。他們本來也沒想著得罪常家,但那人實在是給的太多了。”




溫暖關注點瞬間偏了瞬:“太多是多少?”




“...就很多。”張秘書當時也沒想起來問,“他們說咱們為什麼會不覺得奇怪呢?突然間就有了那麼多報社爭相去報道這件事情,而且角度都還驚人的相似。”




溫暖還真不怎麼好奇,後世盛淵生意勁頭最勝的那幾年,各種媒體都曾報道過他們這樣或那樣的負面消息。曾經有一段時間,溫暖甚至都懷疑盛淵主業乾的是不是半夜掘人祖墳的缺德事,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恨不得倔他們祖墳來編排那些不著調的事。




收回思緒,聽張秘書都那麼說了,她也配合地猜了下:“誰做的?薛靜妍?”




張秘書點了下頭,卻又沒有沒有很點:“她應該是出錢做多的那個,有幾家報社都承認是收到過她身邊助理的打錢。那些記者們做的就是這行生意,都有自己的認人技巧。隨後,我跟王助理還是順著他們給的消息往下查了下,發現一點不太對的地方,就是最開始消息傳出來是在酒吧結束的第一天早上。”




“也就是說在場的那些人肯定是有人往外洩了。那天兩邊的人都挺多的,除了各家少爺外還有他們帶的女朋友。本來我們都感覺查不出來了,但籤合同那天我遇見常先生,跟他有關短暫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