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愁眠 作品

第五十七章





回醫師院的路上茯芍會順道去看一眼蛇田裡的小蛇,接下來的時間便和酪杏一起跟著老醫師學醫。




時間久了,兩位醫師嘴上稱她為“大人”,實際卻將她視作晚輩後生,不再過多客氣。




有患者上門時他們會讓茯芍整治,遇到棘手的病症時,也會讓她過來打個下手。




茯芍沒有潛修醫道的打算,但她樂於為蛇族貢獻力量,蛇王和兩位德高望重的老醫師讓她做的事,她絕不會推辭。




宮裡的生活緊湊充實,顯得別苑裡有些冷清。




自陌奚上次出門至今,一個月都沒有回來,只每旬傳來家書,告知茯芍自己的狀況而已。




這些信不看還好,看了之後,茯芍便不免想念。




在她又一次獨自從空蕩的玉榻上起來,呆坐著思念陌奚時,房門被叩響。




吱呀一聲,酪杏端著瓷盤推門而入。




“小杏?”茯芍嗅到了美妙的香氣,探頭看向她手中的瓷盤,“你拿的是什麼?”




酪杏將瓷盤放到茯芍榻邊的小几上,青瓷當中是五塊米黃色的糕點,面烙祥雲紋形,表附白色花片,模樣精緻,香氣縈縈不斷。




“芍姐姐,”她憂心忡忡,“你又在思念陌奚大人了。每次來信,你都會低落上一陣子。”




“有這麼明顯嗎?”茯芍摸了摸自己的臉。




酪杏點頭,忐忑地望著她,“酪杏雖比不上陌奚大人分毫,但是真心在乎姐姐的。芍姐姐,你……”她支吾著,紅著臉小聲道,“你要是覺得寂寞了,就把我當做…姐妹,不行麼……”




她想讓茯芍把她當做陌奚,可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未免太不自量力。




陌奚那等大妖,豈是她能比附的,若是自己這




麼說了,或許還會惹得茯芍不悅。()




我一直把你當做妹妹呀。茯芍搭上酪杏的手,聽懂了她的好意,怊悵道,小杏,陌奚姐姐是我見到的第一頭妖,也是帶我離開韶山的妖。我並非不喜歡你,只是陌奚姐姐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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酪杏心中酸楚,她不敢嫉妒那條美豔的雌蛇,只是暗暗想著:若她是陌奚,絕不會屢屢拋下茯芍,害她這般牽腸掛肚。




她牽強地笑了笑,“我知道了,芍姐姐。”




酪杏轉身,遮住眸中的惙怛。




轉身之際,她挽上一方絲帕,隔著帕子取了一塊香糕,喂到了茯芍嘴邊,“芍姐姐,來信之後你一直鬱鬱寡歡,進食也少了。我冒昧借用了廚房,給你做了蜂蜜百合糕,你嚐嚐看?”




蜂蜜百合,都是養心安神的東西,茯芍心中觸動,“小杏,謝謝你這麼想著我。”




酪杏彎眸,圓圓的小臉笑起來倍加嬌憨。




“芍姐姐待我好,我當然也要對芍姐姐好。”她說著,側了側身,更加靠近茯芍,方便喂她香糕。




茯芍本想自己拿著,但食物已經送到嘴邊,她便低下頭,就著酪杏的手咬了一口——




香甜軟糯的感覺頓時充溢整個口腔。




茯芍眼睛一亮,兩三口將剩下的吃了。




見她喜歡,酪杏笑容愈發明媚,扭身就取了第二塊,茯芍也不客氣地張口就咬。




她喜歡甜食,儲物器裡常備蜂蜜,來了蛇城後也嘗試了許多外面的糕點,迄今為止還沒有哪一家能和酪杏做的這塊蜂蜜百合糕相較。




“不甜!”茯芍吃完了整盤,才顧得上表達高興,“為什麼?明明不甜,但又覺得好甜。”




酪杏羞怯地笑,“我還會做其他點心,芍姐姐要是喜歡,我每日都做給你吃。”




“好、好!”




“只是……”酪杏將餵食茯芍的帕子仔細地疊起來收好,低聲道,“雪婆說,我不能進入廚房。”




這是陌奚下達的命令。




除了還算值得信任的雪婆以外,府中其他妖皆不被允許靠近水井和廚房。




這盤蜂蜜百合糕還是酪杏求了雪婆許久,雪婆才勉強答應破例的。




“有這種事?”茯芍舔了舔嘴角,“沒關係,我一會兒L就去和她商量。”




她從不知道酪杏還有這等手藝,放著不用豈非浪費!




得到她的允許,酪杏欣喜點頭,終於找到了自己可以為茯芍做的事。




不止點心,酪杏在做菜方面也很有一手,茯芍帶她出去吃過幾次陌奚介紹的店,每家店裡“白味”和“人味”的菜單,酪杏只要吃過一次,第二天就能在家一分不差地復刻出來。




茯芍大為震撼。




酪杏做飯不僅僅是復刻,她會留神注意茯芍對菜的評價,再根據茯芍的口味進行調整改良。




最終出來的每一道菜,都完美契合茯芍的口味。




至此,酪杏徹底接手了廚房。




茯芍每晚從宮




()中回來,都能吃到令她心滿意足的食物,若她不是千年大蛇,而是普通的凡蛇或是女人,這半個月下來必定胖上不少。




這樣的每一天都令茯芍感到歡喜,偶爾沐休時,她也會收到丹櫻的邀請,和她一同出門遊玩。




芳鱗樓成了她們常去休息的地方,曾有一回茯芍還參加了丹家的宴會,在會上見識到了城中半數的權貴。




丹櫻將她正式介紹給了到場的貴族們。




茯芍雖是最末等的縣候,但光是“三千餘年修為”這一條,便惹得滿堂矚目。




從此之後,茯芍不管走到哪裡,遇到的貴族從縣候到國公,一律尊稱她為“茯大人”。




她沒有感到拘謹,茯芍生來就沒有居於人下過,自然也習慣這樣的受人仰慕。




只是偶爾她也會感念自己的父親。




曾讓她討厭的韶山結界,如蛋殼一般,是保護她的屏障。




如果沒有這層結界,或許她還未化形就被外界妖獸吞吃,即便幸運地活了下來,也不可能忍到現在才出去。




倘若她不滿千歲便進入蛇城,所得待遇絕非現在這樣優渥。




父親他是真心為自己著想的。




茯芍的日子過得順風順水,這一晚,一同值班的老醫師出了外診,要給郡侯的丈夫看病,醫師院裡只留了茯芍和酪杏。




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溫習醫書,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來醫師院的都是傷患,這味道茯芍再熟悉不過。她放下書,準備接診。




有軍靴的聲音傳來,宮中兵士的靴底是由一種特殊的藤草編織而成的,水火不侵,能吸足音,比任何鞋子落地的聲音都要輕,穿上之後行走,千年以下的仲妖皆難以察覺。




茯芍坐診的日子裡也接觸了不少尉官,正想著會是哪一位到訪,就看見了到訪者的身影。




陌生的面孔。一頭狐狸。




茯芍抬眸,初秋的夜月下,一道玉立頎長的身影邁過門檻。




來者穿著最普通的軍服,只是一名小卒,可週遭氣質竟連王侯都難以企及。




他扎著雪白的長髮,一紅一銀兩隻異色的瞳孔掃視了一番屋中的情形,隨後精準利落地鎖定住茯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