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一百一十八章,敢問世間大道理(四)

“那個在千萬年歷史記載中,唯一一個踏過千里赤野來到道德谷山下的人,長生觀認識,倒不如說那人自己選擇了於長生觀落腳,現在想來已是近百年前的事了,而那時我不過是一個五六歲的稚童而已。”君策沒有震詫於玄易道長如今可能已經近百的年歲,而是開始思索那個能行千古無人之事的先賢究竟所為何來。

玄易道長面露追憶,不知是想起了那時的年少還是憶起了那人的面容,玄易道長緩緩道:“那人與師父說了許多,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王朝市井,年幼時我不過一頭霧水,很多東西現在同樣還是參不透。那人最後留下了一卷書,那時我在旁偷偷看過,書上並無文字,可是師父收下那捲書的時候神色異常鄭重,直到後來長生觀裡我成了最年長那個了,才知曉那捲書無字書意味著什麼。”

君策下意識問道:“那是什麼?”其實沒準備在玄易道長此處聽到答案,因為此話一聽好像就是什麼隱秘才對,說起來還算是長生觀外人的君策應該是沒資格知曉的。

可是玄易道長卻娓娓道來:“那是一卷記載世間百年諸般事的天書,那人留下的說法是,這卷天書雖然自天地現世時起就存在著,卻從未有人找到過,可在三百年前他僥倖得手,最後在近百年前轉交到了道德谷的手上,因為雖然道德谷山下時不時就能從天門處得到外界送來的諸般信息,但終究太過滯後也太過匱乏,所以那人就決定將天書留在道德谷山上。”

君策疑惑問道:“三百年前得手?”玄易道長面露感慨,嘆息道:“是啊,三百年前,那人是否是天上神仙呢?我始終不知曉。”玄易道長繼續說道:“自那以後,天書就留在了長生觀中,而道德谷山上也有了源源不斷清晰可辨的外界消息,許多固步自封坐井觀天的書院道觀寺廟也多了辯道求證的機緣,不得不說,最近百年,道德谷山上的學問卻是突飛猛進。”

玄易道長甩了甩臂上拂塵,語氣平淡如水道:“那捲天書留在了長生觀,而那人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了,直到十幾年前正殿裡多了一本記載海外江湖故事的閒書,才能隱約琢磨到他的片刻蹤影,可無論是天書之上的記載還是紛紛的消息裡都再也尋不到那人的影子,就像是一陣吹過人間的清風,匆匆而至切切離去。”

君策從懷裡掏出那捲竹簡書籍,低聲問道:“這就是那人留下來的書?”玄易道長點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君策,眼神深邃道:“而書上所寫的那個少年英雄,就是君洛。”

君策怔怔問道:“他死在了孤山上?”玄易道長點點頭:“天書如此記載。”君策沉默不語。

其實他還是沒有得知什麼答案,只是聽說了一些飄渺的故人舊事,他還是困惑茫然,一身儒衫的少年低下頭喃喃道:“可是這與我有何關係呢?”君策不明白,明明他和孃親都在方寸島的僻靜處安居樂業了這麼些年,為什麼有些冥冥之中註定的事情還是要落在身上。

玄易道長搖搖頭:“也許這就是命定的劫數,又或許,是天定的機緣。”君策低著頭不說話,玄易道長緩緩站起身,山崖畔君策獨自坐在那裡,消瘦的身軀孤零零地有些可憐。玄易道長看著君策的背影,輕聲問道:“你要去天門了?”

君策點點頭,玄易道長看向雲霧縫隙間的天門,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站在蜀道之上,可曾怕過跌落深淵?”君策似乎怔住了,但他依舊遵循那時的思緒和心裡的答案,輕聲說道:“未曾怕過,卻害怕再也走不到山巔,也去不了天門了。”

玄易道長笑著低聲道:“不怕跌落,卻只怕走不完眼前的路,懸崖峭壁又如何?”說完,玄易道長轉身離去,君策獨自坐在崖畔,山風吹動他的儒衫衣襬,便像是一層薄薄的雲霧繚繞在他的身周,竟像是要將少年都託舉起來,送入雲端高處。

君策緩緩抬頭,眼前是遮掩視線不休的雲海,可是他的目光卻透過雲海和天門,也越過了山川和汪洋,看向了那座方寸島,君策慢慢挺直了身子。

在蜀道上他已經獨自想了許久也想了許多,學問、道理、心緒,再多的糾纏不清都好,他可以慢慢學,可是翻越那座阻隔視線和前路的天門卻非去不可了,這是一個很渺小也很簡單的道理。

這是君策的道理。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