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六十六章,戮行者展修羅相(二)

只聽得“砰”一聲,徐從稚的身影狠狠撞在了攬月橋一側的欄杆處,只是聲響聽著嚇人,但其實大部分的力道早已被狹長刀身卸去,長槍不依不饒地一旋一轉便又是一記橫掃,徐從稚卻早已矮下身形,從那長槍的鋒芒之下滾了出去,然後雙腳在另一側橋面欄杆上重重一踩,騰空而起,雙手握刀,勢大力沉,向著始終站在原地的齊境山劈砍而去。

齊境山毫不猶豫地連退三步,然後藉著這一段距離槍尖一挑,鮮豔紅纓散在風中,猶如那待放的花苞猛地舒展開了身軀,一點鋒芒直刺面門,徐從稚卻不知何時早在空中無依無靠地扭轉了身形,只見右手鬆開同時左手手腕一轉,倒提長刀,在空中向著青石板仰面躺去,可是左手卻提著那刀迎上了長槍的槍尖,剎那光輝,火星四射。

徐從稚藉著勢力單膝跪地,齊境山將槍尖在地面之上一挑一劃,帶著刺目的光芒和火星點點,直直地刺向徐從稚的喉嚨,徐從稚低聲哼了一聲,然後曲著的左腿向後一蹬,竟是迎著長槍的槍尖衝去,同時他再度雙手握刀,妙到好處地繞著槍尖打了個旋,然後驟然闖進齊境山身前三尺之內。

此時鋒利刀尖已然在雙手的掌握之中直指齊境山,而長槍卻還落在了後程,眼見著長刀就要有所建樹,真真正正地在今日這場高手對決之中劃出血色,然而徐從稚卻猛地瞳孔一縮,只見齊境山不知何時也已雙手握住了長槍,然後看著長刀的寒芒冷冷一笑,後退一步,雙手一縮,長槍狠狠地擊打在了徐從稚的背上,同時齊境山大袖一甩,堪堪躲開了歪斜的長刀。

徐從稚止住前衝的身形,暗暗吞下了喉間的鮮血,他轉身面對齊境山,神色冷漠,其實這一場交手看似變化莫測波雲詭譎,但是在溪水兩岸的普通人看來卻只是幾道光芒交錯而已,甚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變成了如今相互對峙的局面,其實也才不過數個呼吸罷了。

徐從稚調整沸騰躁動的真氣,深深地呼吸吐納,來回數次,清秀乾淨的少年雙眼間有一抹血色慢慢地散開,猶如碎裂的銅鏡,那一道道深刻刺目的裂縫慢慢鋪陳開去,攝人心魄。

更為刺骨的寒冷突然穿過了楊柳依依的岸邊,鑽進所有人的意識裡,在他們眼中,徐從稚在攬月橋上的身影慢慢遠去淡去,而與此同時,有一副可怖的屍山血海畫面慢慢浮現,愈來愈清晰,那般的真實,那般的觸手可及。直讓人都要閉上雙眼不敢去看,卻又不由自主地將所有心神都投入其中。

在那滔天的烈火和血海之間,

少年獨自持刀屹立於上。

而這一幕落在齊境山眼中卻有了更不一般的色彩,對於武道登高已見大風景的武道高手而言,如今在徐從稚身上幾乎凝若實質的氣勢繚繞,只是所謂的武道氣象罷了。

到了高手宗師這一層次的習武之人,不僅是已在武道一途有了自我的道路前行,更是自成了一番氣象意境,更像是一種心境的外顯演化,也許在普通人和那些武道修為不精之人看來只是猶如神仙手筆的幻覺,但對於同樣在武道之路走得極為深遠之人來說,這番氣象卻已是代表了一位武道中人的武學造詣和心氣前程。

齊境山靜靜地看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臉上神色間似乎有些失望。好像眼前徐從稚那逐漸攀升的氣象不過是外強中乾的紙老虎,對於齊境山來說便是一戳就破?

與此同時,他也並未任由徐從稚獨自釋放武道氣象,齊境山的長衫衣襟忽然劇烈抖動,彷彿有無數的狂風在那長袖之中倒懸徘徊,攬月橋邊飛沙走石,垂落溪水上的楊柳驟然壓低了身子,搖搖欲墜,只有齊境山手中長槍紋絲不動,紅纓絲絲縷縷,清晰可見。

沒有什麼驚豔世人的武道氣象顯化,只是這一刻恍若攬月橋上降臨了一尊來自天上的神明,佔據了所有人的心神和視線,甚至有了俯首稱臣的錯覺,在這一股氣勢身前,世間一切都要無所遁形也避無可避,旁觀之人尚且覺得難熬,無法直視那股仍舊在攀升的氣勢,不知對於直面的徐從稚而言,是否也看見了不同的武道氣象。

短暫的試探終於過去,徐從稚右手提著長刀,左手緩緩地伸向了腰間,在那裡,有一把雕刻著晦澀紋路的短刀刀鞘,泛著銀色的似水光華。

少年雙手持刀,嘴角咧開,輕聲道:“再來。”

有風雨雷霆之聲作響,橋面下溪水猛然沖天而起,猶如一株盛放的蓮花,向著四面八方舒展延伸開去,蔚為大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