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打卡與箱型水母

至於點心卡,就是在這樣的餐廳裡吃飯的時候,你向那些推著蒸汽車子並不斷喊著“吾似貓,吾似狗,師奶吟得很”的點心大媽要來點心,她們將點心籠子放在你桌面上之後,再根據點心的價格,在點心卡的“小點”、“中點”、“大點”等相應級別的格子裡蓋章——當然,這也是老黃曆了,現在的點心等級,一般最少都是從“精點”起跳,“超點”、“美點”、“極點”層層壓迫而來,茶客們沒有會計的對賬能力,也很難記得請一籠蝦餃和一籠鳳爪到底是多少錢。總之到結賬的時候,收銀佬只要數相應的蓋章數量,就知道該收多少。

老師傅覺得,用點心卡來形容打卡機的卡,已經相當貼切了。

但是,那畢竟是遠東的有錢人才享受過的上等生活。那種要從早上開始,持續到中午,一盅兩件地加一份報紙,就消磨掉一個人半天時間的餐廳,在金花國這樣的窮苦之地,是經營不下去的。更何況,哪怕是在遠東,現在也已經改進了點餐的方法。那些裝滿蒸汽的手推車,被指會燙傷不聽話到處亂跑的熊孩子,存在嚴重安全隱患,也已經被取締了;同時他們也不再用點心卡,所有食客都在菜單上畫勾,最後由打字機敲出工整又漂亮的賬單。

點心卡和打卡機,都一起被這個時代淘汰了。

同樣被淘汰的,還有他。

他當然不是隻會用打卡機來打卡,這樣子的話他根本不可能做到今時今日這個級別的專職打卡員。

因為多擁有一根手指,所以他可以比其他職業打卡人時間要稍微充裕一點點。但他從來不會因為自己可以更快十分鐘而晚到十分鐘,和所有敬業的打卡人一樣,他總是比普通員工提前到崗,八點半,他就開始了——太早也不行,這樣公司的管理層或者吏部那幫人是不肯信的。

其實他也從來沒有想明白,打卡的意義到在哪裡。不管是以前的工廠,還是現在的寫字樓。每個人在自己的崗位上,要做什麼,每天要出來些什麼結果,上司都是一清二楚,心知肚明的。假如誰偷懶摸魚沒有完成,那即便他準時打了卡,並且一天都坐在辦公室裡,也是於事無補的;相反,假如一個人把事情都做好了,晚了那麼幾分鐘,和早走那麼幾分鐘,又有什麼干係呢?

他真的看見過他所在那個部門的同事們,因為前一天晚上加班加到太晚了,錯過了下班打卡的時間點,居然被公司根據規則,下班的時候沒打卡一律當做早退。

對,因為加班太晚,所以當做早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