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75
林慕頭埋在他肩膀上,搖了搖頭。
“嗯?”
林慕悶悶地說:“你死了怎麼辦?”
“……”顧隨之說,“我已經死了啊寶寶,不能接著死了,魂散了我都得爬回來親你,不然你哭了怎麼辦。”
林慕:“……”
林慕開始翻臉:“我沒哭。”
顧隨之:“好好好,你沒哭,但你還能站穩嗎?那邊,那誰等你半天了。”
林慕疑惑:“誰?”
承桑祁?長魚未央?他們這麼快就喝完了?不對,他們怎麼會知道他在這?
“你那個表哥,和他爹啊。”
林慕:“……”
林慕:“…………”
林慕表情一片空白。
他怎麼忘了,林家人最近才趕到,之前怕影響他比賽,沒來找他,今天比賽告一段落,又有之前那一出,很可能會來找他。
所以,他們都看見了?
“沒有,我說白毛的時候,準確來說是我出來的時候,他們就退到十里之外去了,還把你那想進來救你的表哥也帶走了。”顧隨之若有所思,“你這個舅舅,經驗很豐富嘛。”
林慕沉痛地閉了閉眼。
……
幾條街外,一座青石橋樑上,楊柳低垂到水中,攪碎了水中的月影。
流水潺潺。
林譽尤自不忿:“爹,咱們就這麼把表弟留在那邊了?那個男的……”
林闐看了他一眼,雙手攏在袖子裡,唔了一聲:“沒禮貌,那是你弟妹。”
他天賦也不差,只是還沒到頂級的地步,修為距離化神期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剩餘的壽命還久著,慢慢修煉說不定也能練上去。
林闐築基早,也沒什麼家主要威嚴穩重,故意把自己長相往中年調整,還保持著青年模樣,和林譽站在一起,不知道的還要以為他們是兄弟。
林譽一口牙差點磕到自己舌頭上,五官離家出走,“弟弟弟妹?什麼弟妹?”
“你表弟自己說的,他的道侶,你不叫弟妹叫什麼?”林闐沉思了一下,得出一個結論,“……弟夫?”
林譽:“…………”
林闐:“好奇怪,你還是叫弟妹吧,這樣我就不用改口了。”
林譽:“爹,你為什麼這麼平靜,那是個男的啊!!!表弟他找了個男的!!!那男的還……”
還把他表弟按牆上去了!
雖然他就看了一眼,但修士的眼力不是蓋的,他一眼就看到,那人一頭白毛,手上還有紋身,左右手一個不缺,看著像什麼正經人家的人嗎?
林闐:“你連男的都找不到。”
林譽:”……”
他有時候是真的不想跟自己親爹說話,每次都被氣個半死。
忘瀾宗那老東西還背地裡陰陽他爹說話嗆人,其實他不知道,他爹不是對他有意見,是逮誰嗆誰。
林闐:“來了。”
林譽:“什麼來了?”
他反應過來,立刻站直了,臉上被親爹氣得亂飛的五官歸位,做出一副沉默冷言的模樣。
不管如何,氣勢要做足,他要給那男的一個下馬……
咦,沒來?
夜深人靜,街上沒剩下幾個人,街道盡頭傳來一道平穩的腳步聲。
黑衣少年已然恢復了一身整潔,看不出半點胡鬧了半宿的痕跡,衣襟嚴整,連脖子都沒露出來。
望過來的目光平靜清冷,儼然就是平常時候的模樣。
身邊再沒有其他人。
只有他表弟一個人來,林譽鬥雞一樣的氣勢瞬間洩
了,疑惑地往林慕身後看了幾眼。
就是沒人。
怕了?
他不知道,此刻,他的表弟正在自己的識海里看著他。
林慕:“別笑。()”
顧隨之:我都按你的要求,用靈力把你身上醉酒的痕跡壓下去了,你連笑都不讓我笑……?()”
林慕:“嗯?”
顧隨之笑了一下:“好吧。”
“林慕”立刻把自己一貫漫不經心、一點都不“林慕”的笑意收了回去,唇角壓平,努力地扮演好角色。
“舅舅。”這兩個字一出,他唇角還是抑制不住地往上翹了一點。
這是見家長啊。
叫母親他不是很能叫出口,叫個舅舅表哥大舅哥還不好叫嗎?
林慕:“……”
林闐也被他的坦誠和自來熟震了下,不過他習慣了沒什麼表情,淡淡唔了聲,從袖子裡扔出一個東西。
那東西飛到半空,天女散花一樣散開。
顧隨之把東西一一接住,拿在手裡低頭打量。
撥浪鼓,小木劍,山楂糖……閃著金光的靈器,還有一大袋靈石?
“你一歲到現在的禮物,還有你築基金丹結嬰的禮物,你母親說你丟了,我就當你丟了,準備了兩份,送給墨知晏那份就當餵狗了,你這份給你。”
林闐還是那副點塵不驚的語氣,一句話連個起伏都沒有。
顧隨之:“……你就不怕我騙你?”
林譽看著也不像是很難騙的樣子,兒子回去一說,他爹就信了?
林闐很淡定,“那你這份就是餵狗的。”
他細細打量林慕的眉眼,改口:“也不算,你長得很像我妹妹,就算你不是她的孩子,我也挺喜歡你,就當見面禮吧。”
細說起來,林闐的長相和沁華夫人不大相似,他是偏清雋那一掛的,屬於耐看型,林譽的長相就隨他,沁華夫人和他們截然相反,五官精緻得無可挑剔,驚心動魄的美貌,像一支純白的薔薇,綻放出帶血的花蕊。
“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林闐說,“有什麼事就來找我,沒事也行,我就不來打擾你了。”
這句打擾,配合今晚發生的事,真是意味深長。
不過這會兒在他面前的是顧隨之,這句話破不了他的防,同樣很是淡定地把他送走了。
等林闐帶著兒子離開,顧隨之立刻就被踹了出來。
顧隨之委屈:“……用完了就扔啊?”
這一出下來,林慕酒醒了不少。
就是酒精仍流竄在他骨血裡,讓他腦袋還是一陣陣暈眩,渾身無力。
顧隨之彎腰看他,“還能走嗎?”
林慕不動聲色,忍著太陽穴傳來的鈍痛,目光描摹著他的五官,“能走怎麼樣?不能走怎麼樣?”
“不能走我揹你啊。”
顧隨之眉眼彎彎,“能走我就強行揹你。”
“……”
() 顧隨之單邊膝蓋壓下,蹲下身,雪白衣袍曳地,長髮散開鋪在背上,像一匹無暇的銀緞,根根分明柔順,轉過來的眉眼含笑,朝他伸出一隻手。
“選好了嗎?過來。”
林慕走過去。
“我頭髮好像要壓到,你弄到一邊去,或者我把它紮起來……”
林慕抓起他的頭髮。
他的手指間又落下了練劍留下的繭子,這次顧隨之沒再特意把這些繭子弄走,劍修的手,總是和錦繡叢中嬌養的貴公子的手不同。
他有次問顧隨之,你怎麼有的時候,顧隨之會處處提醒他,什麼要小心,什麼該做,什麼不需要,有的時候又不提醒?
顧隨之說沒有他林慕也長到這麼大了,除了遇到一些不好的人,也不見得就照顧不好自己,好好的林慕交到他手裡,他不想把他養廢了。
至於為什麼又開始處處提醒了……
“色令智昏唄。”顧隨之說,“總覺得你年紀比我小這麼多,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但其實你都知道,只是我會忘掉你知道這件事。”
顧隨之收回手,仰頭看著身邊的人。
被酒烤熱又被夜風吹涼的手指擦過他的臉側和耳朵,把碎髮一一收攏起來,固定在頭頂,髮尾全部順身前去。
然後整個人壓上來。
從後面抱住他。
顧隨之把他背起來,沿著青石地面往山上走。
腳下的地面不是完全平整,有的高有的低,走上去凹凸不平。
他走得平穩,託著身後人,問他:“睡著了?”
怕遇到什麼半夜不睡覺的行人,他把頭髮和眼睛變成了尋常人的顏色,側過頭去看時,發現林慕抓著他的頭髮。
黑髮繞在白皙的指間,手指輕輕搭在他肩膀上,好半天沒聽到迴音。
他把人往上掂了一下,林慕自己的頭髮也垂下來,和他的交錯在一起,都是黑色,分不清誰是誰。
“……前輩。”
“嗯?”
林慕靠在他肩膀上,夜風從兩人身邊流過,吹散了他的聲音,顯得有些輕忽。
“你說十年不過彈指,百年如白駒過隙,千年茫茫無恨,但我過不去。”
他說這話時嗓音平淡,彷彿只是像往常那樣,向顧隨之請教一個修煉上的問題。
微風拂水,了卻無痕。
只有環著他的手臂緊了緊。
他說。
“前輩,我給你報仇吧。”
不再是半透明的魂魄虛影,而是凝視出了可以觸碰的實體,但是還不夠。
林慕收緊手指,骨節曲起,緊緊握著那縷頭髮。
顧隨之揹著他,踏著夜色緩緩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悠閒,不緊不慢,深刻的眉眼不復白日疏懶,寧靜仿若溫溫子夜。
只是,在身後人開口的剎那,到底還是忍不住,無聲無息閉了下眼。
顧隨之感覺他更近地貼過來,手臂環著他,要讓他窒息的力道,心跳隨著體溫,沿著緊貼的後背傳遞。
“前輩,不要等了,等解決了墨知晏之後,我去幫你報仇吧。”
林慕說。
“我不想看他死在天雷下,我想看他死在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