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其亡忽焉
正月十六日,符承志、武曉琳“悍然”上書,彈劾保齡侯、山東總兵官史鼐貪瀆暴虐、剋扣軍餉、虛報空額、虛增損耗等大罪十二款,有理有據,力透紙背。
通政司不敢怠慢,忙呈軍機處閱覽。
江相票擬:劾涉朝廷大員,茲事體大,宜派幹員詳加勘核,以定皂白。呈請聖斷。
元輔段準見了這兩份摺子,又見了江風票擬的意見,沉思半晌,久未下筆。
董儀過來低聲道:“準公,此事有些蹊蹺。”
段準緩緩點頭,他自然清楚賈史兩家的關係,也清楚江風一黨與賈琮夙來親近,忽然彈劾史鼐其中大有文章。
聯想到上回北靜王保舉史鼐、這回南安王保舉史鼎,顯然賈史王薛四家已然分裂。
賈琮此舉既是對“叛徒”史家進行懲戒,也是向北靜王等展示手段、表達不滿,更是震懾其麾下眾人,殺雞儆猴。
不過此事歸根結底是勳貴之間的衝突,靜觀其變為上,若鬧得狠了,再出手調和不遲。
段準想明此節,提筆便在票擬上籤了名字,命人呈送御前。
今上閱後,留中不發。
史家本來只有一個保齡侯的爵兒,不過當年史鼎之父在廢太子案中頗為得力,太上皇便加恩賜了個忠靖侯的爵,恩准其原爵承襲一代,所以史鼎雖碌碌無為仍混了頂侯爵帽子。
因著這份香火情,熙豐帝只命戴權派人傳口諭申飭,並無嚴懲之意。
見探路的摺子石沉大海,朝堂中人都心明眼亮。
有時候不表態也是一種表態。
若今上有力保史鼐之心,便會批迴摺子,斥責符、武兩人捕風捉影,誇大其詞,構陷大臣。
若想嚴查嚴懲,一句“交部嚴加議處”便可。
如今留中不發,說明今上雖有寬宥之心,不過並不甚堅決,史鼐的聖眷還沒那麼濃。
十八日早朝,貝曼並七八個科道言官一起發力,彈劾史鼐辜負聖恩,在山東苛虐百姓士卒,強搶民女,圈佔民田,貪鄙猖狂等二十條大罪。
眾臣看著“慷慨陳詞、義憤填膺”的七八個御史言官,暗道如此聲勢,由不得朝廷不重視,史鼐怕是要倒大黴了。
熙豐帝淡淡掃了底下一眼,目光在賈琮身上微微停頓,道:“諸位臣工,對群臣彈劾史鼐之事有何見解?”
因事涉勳貴,又是武官,眾文官樂得看戲,一時無人說話,就等著眾勳貴掐起來。
眾人都把眼看著北靜王,史鼐是他舉薦起來的,若是出了事,他難辭其咎。
北靜王側頭看了賈琮一眼,出班奏道:“啟奏陛下,臣以為言官風聞奏事,監察百官,正風振紀乃是正理。
不過所劾之事,是真是假,還需詳加查訪,不可驟下定論,免得冤枉好人。臣以為可由五軍都督府派員赴山東查訪明白為是。”
“臣等附議,宜查清案情,再定奪不遲。”東平王、西寧王等人忙拱手道。
這番話入情入理,眾臣都不便反對,總不能你彈劾誰誰就有罪。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北靜王使的拖字訣,只要暫時擱置此事,不管派誰下去調查,只要疏通了李猛的關節,那就萬無一失了。
能賣四王一個面子,又能阻止賈琮的謀劃,想來李猛是很樂意的。
熙豐帝“嗯”了一聲,看向賈琮道:“定國公以為如何?”
賈琮早有準備,躬身道:“回陛下,臣與史鼐有親,此案理應避嫌,且臣忝為左都督,若從五軍都督府派人,只恐難以服眾。
臣以為可請三司派幹吏往山東調查,方可使朝野信服。”
眾臣心中暗暗點頭,定國公這是準備下死手了,直接切斷了北靜王與李猛勾結的可能,大大提高了營救史鼐的難度。
想同時搞定三司,北靜王卻沒有這個能耐。
因三司上面還有三個大學士,霍鵬分管刑部、江風分管都察院、關浦分管大理寺。
三人分屬三個派系,絕不可能同時被北靜王收買。
北靜王、東平王、西寧王聽了這話,頓時皺起眉頭,知道賈琮是鐵了心要拿下史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