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 249 章 一位進士的心路

薛收離開長安時,帶了幾個新晉進士打下手。




李世民和房喬等人聽了李玄霸所說“翰林院”這個進士培養機構,覺得機構很好,學的內容不好。




他們仍舊辦了個翰林院,把新晉進士和各地推舉的人才先丟進去學習為官的知識,並時不時地派去六部打下手,通過考核結果安排官職。




李世民做這樣的決定時,朝堂並無意見。




後世的翰林院制度也是沿襲自漢朝,察舉制入朝的人才都得再經過考試才能授官。隋朝也有制科考試,已經為官的官員有時候也得參與考核。兩晉的非世家官員也要先經過考核。




隋朝已經不太給世家臉面,不再以門第取士。大唐明顯更不想搞世家門閥那一套,自然所有官員上任前都要經過考核。




因進士也要再經過考核再能授予實權官職,更崇尚蔭庇或者門第的官員心裡的疙瘩也小了不少。




一些人心裡仍舊不喜歡科舉入仕的官員。




他們靠著祖祖輩輩的積累才能門蔭做官,憑什麼祖上什麼功勞都沒有的人僅憑考試就能做官?




就算他們的子弟也能通過科舉入仕,但憑什麼自己和祖輩都這麼努力了,子弟還要與祖輩沒有功勞的人一起科舉?




可惜他們再不滿,因為沒有及時踏上李世民這條船,話語權不夠,也只能私下抱怨。只要進士的仕途有一丁點的坎坷,他們就能高興。




薛收也算是世家。河東薛氏是關中郡姓,就算他們祖輩是豪強軍功起家,現在誰敢說他們不是世家?




但他聽到這些人的抱怨,都連假笑都懶得應付。




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私下抱怨,拿一些細枝末節的瑣事來自我安慰,這些“世家子弟”也真是難看。




薛家既是有門第的世家,也是有蔭庇的功臣。李世民力推科舉後,他們又叮囑子弟不僅要繼續認真習武爭取更多的軍功,也要拿好書本,別忘記了科舉這條路。




明明對世家而言不缺人才,子弟做官的名額永遠不夠。多一條路,就多許多原本沒有資格當官的子弟能當官。這樣的大好事不趕緊去爭取,家族敗落是既定事實了。




把腦子從世家子弟的模式中轉回來,薛收變回了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友人,帶著李玄霸提前看好的張君政,去找李玄霸算賬。




朝中現在還為潞國公遇襲的事爭吵不休。他們為了按下朝中想要出兵的人,不知道為李玄霸編了多少藉口。




他們總不能說李玄霸是故意的吧?




而且就算說李玄霸是故意的,但那幫交州豪強主動襲擊潞國公是事實。對許多已經想軍功想瘋了的將領而言,沒有區別。




更讓他們憤怒的是,李玄霸似乎提前預料到了此事。他們還沒有抱怨李玄霸,李玄霸先寫信甩鍋。




李玄霸在信中告訴他們大局已定。這一招殺雞儆猴別說交州的豪強變得乖巧,整個嶺南道再無謀逆的風聲傳來。寧氏家族正在轉變道路,而馮氏家族也停止了分




裂。




比起聲名赫赫的李靖,他們似乎對摸不透的李玄霸更為恐懼。




李靖雖然也戰無不勝,但好歹是個常人能看懂的正常名將;李玄霸不僅性格陰晴不定,身上光環也太多太神秘,實在讓人摸不透。




李玄霸自己在信中自嘲,大概他在嶺南道一些人心中,大概已經不算個人了。




真好,嘖,他會再接再厲。




“朝中一定鬧得厲害吧?沒辦法啊,按照正常情況,將領們會在大唐平定天下時獲取戰功,完成軍功集團的重新確立。但一哥他非要和將領搶功勞。除了李靖在南邊撈到點大戰功,大唐平定中原的戰爭幾乎都是一哥當主帥。現在朝中如此吵鬧,將領瘋了似的想要出戰,都是一哥的錯。”




“什麼叫功勞分配不均啊?主公親自下場搶功勞,這就是分配不均。”




“你說一個皇帝搶什麼戰功,他還能再封自己一個國公和大將軍不成?再給一哥建個天策府,給一哥封個天策上將如何?”




李世民沒生氣,還拍案大笑,並覺得天策上將的名號可以有。




大唐的肱股之臣們氣得肝疼。




你們這對兄弟要不全部自己搞定吧,我們不伺候了!




薛收想著友人們一邊謾罵遠在嶺南的李玄霸,一邊兢兢業業繼續收拾爛攤子,就無奈苦笑。




啊,自己也是其中一個,真悲哀啊。




“你在嘆什麼氣?”薛收聽到身邊微弱的嘆氣聲,從回憶中回過神,好奇地看向張君政,“你是在擔心嶺南路途遙遠,水土不服嗎?”




張君政忙拱手道:“下官確實擔心水土不服,但不是因此嘆氣。”




他頓了頓,雖然猶豫,還是如實道:“當初秋闈放榜,下官偶遇的那位貴人,難道真的是晉王殿下?”




雖然被點為薛尚書文吏的進士有好幾個,但他總覺得自己是特殊的。




這樣的自負的想法,讓他又尷尬又擔憂。




他尷尬的是可能自己想多了;擔憂的是如果這是真的,自己真的能達成晉王殿下和皇帝陛下的期許嗎?




“是他。你應該也看到陛下了。”薛收好奇地問道,“聽聞陛下和李三郎被蘇公他們追上了樹,你也看到了?”




張君政驚恐地瞪大眼睛:“我不知道!我沒看到!”




什麼?還有這種事?還好自己跑得快,沒有看到這一幕!




薛收遺憾道:“沒看到嗎?我還想問問細節呢。”




這麼有趣的事,父親一定很愛聽。




薛收安撫道:“李三郎的相面從未出錯。他說你是人才,你就一定是人才。或許你現在還很稚嫩,但多聽多學多想多做,你一定能達到李三郎預言中那樣的高度。”




薛收年紀比張君政差不多,卻一副長輩叮囑的口吻。




人與人的差距,世家子弟和寒門士子,即使英年早逝也青史留名的名臣和普通人的差距,就是如此大。




薛收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成名,哪怕現在是大隋




,他也能被推舉做官。只要能討好了皇帝,成為朝中重臣希望很大。




張君政雖翻族譜把張良列為祖宗,若沒有科舉,他想成為朝中重臣幾乎不可能。




這不僅是出身差距,薛收和張君政的才華、見識、膽識的差距也很大。




薛收或許有身份上的光環在,魏徵卻沒有。




他身為一個窮道士,提著一柄長劍四處投奔“名主”,原本歷史中一路跟錯主公還能走到千古名臣的位置。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與天與地的差距一樣大。




薛收自然知道厲害的不是張君政,而是張君政未來一個叫張九齡的子孫。張君政是會錯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