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遊俠 作品

第54章 戰雲

遼東,塞外邊關。



闊野蒼茫,盡是黃沙萬里,可是從營州一線再往西行去,那裡的景色,就顯得愈發荒涼了。



營州以西的渤海郡,號稱“金鎖銀關”、“咽喉要衝”,四下長河奔流,兩岸懸崖峭壁,其地勢之險峻,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作為從冀州西上挺進遼東的軍事要塞,浩浩蕩蕩的靖北大軍,湮沒了視野之中所能看到的一切地方,山谷中、山腰上、山麓間,大軍首尾相連,蜿蜒向北,綿延長達數十里。



平原上,馬蹄陣陣,塵土飛揚,靖北男兒放聲狂嘯。



隨著靖北刀鋒刺入遼東,加之玄菟城下攻防易形,北渝軍隊久攻不克,漸呈不支態勢;天聖二年三月上旬,蕭長陵親率大軍,長驅疾進千餘里,出兵營州,自陰山北麓乘虛攻破盧龍,斬斷北渝西線之翼,將靖北王旗首次插在遼東邊境之上,靖北鐵騎揚旌異域,掉轉兵鋒反攻遼地。



當玄菟城外的十六萬北渝王軍如臨大敵等待名動天下的靖北雄師踏向城牆時,蕭長陵麾下精銳,卻奇蹟般地突然又掉了個方向,自玄菟擦過,轉向遼東北部,與伏於黑山的五軍營主力順利會師,最終匯成了一柄雪亮彎刀,且以狂風驟雨的刀勢,揮向渝軍防守最為薄弱的主營咽喉,一舉佔據遼東以北,截斷了渝軍主力與遼北諸鎮之間的聯繫,成功地將其一分為二。



旋即,胡錕奉蕭長陵之命,率北大營萬餘勁旅,兵出紫荊關,馮弘率餘部兵馬,牽制渝軍側翼,靖北鐵蹄撼天動地,兵鋒北指,遼東半數疆域,一時間竟然遍佈蕭字王旗,盡歸靖北治下,納入大周帝國的版圖之中。



國土失陷大半,面對此等危局,萬般無奈之下,身為渝軍統帥的吳曦,只得忍痛撤出玄菟,而後集中全軍主力,向著大青山一帶掩殺而去,欲以手上僅存的十六萬兵馬,截殺蕭長陵旗下的四萬鐵騎,意圖殲滅靖北王師於遼東群山……



……



大青山,天險雪狼谷。



這裡是遼東北部最雄峻的一座山脈,山勢連綿起伏,扼守彰武,距遼河之水一百二十餘里,其山之險,當地人便有傳言:“鳥雀不敢棲,飛禽無所依”;大青山之所以險要,因是此地正好處於遼河與渾河分水嶺的峨嵋塬北緣。峨嵋塬又稱“峨嵋臺地”,地處遼北盆地的中部區域,佔地三十餘里,塬北乃是渾河谷地,西面是遼河峽谷,東南兩端被河水環繞,塬的邊緣因受水流沖刷,形成了一段十分陡峭的斷崖,高達五十餘丈,堪稱天然而成的防禦壁壘。



至於雪狼谷,則是北渝大軍撤往錦州的必經之路;這裡長約十幾裡,道路極險,易守難攻,中間地勢平坦,可以容納上萬鐵騎縱橫馳騁,峽谷兩側皆是高地,前後各有一個出口,沒有其它出路,除非翻山越嶺,否則就算插上翅膀也難以逾越。



雪狼谷的名字,是因為傳言這裡曾經有大量的狼群在附近出沒,一場風雪過後,即使是在很遠的地方,都能聽見群狼的嗥叫,幾乎沒人敢從這裡經過。



只是,近數十年以來,北渝王室龜縮遼東,耽於享樂,畋獵無度,雪狼谷附近的狼群,被公孫氏子弟殺了一批又一批;因此,現在谷內的狼群,就只剩下了三五成群的孤狼了,方圓數里以內,寸草不生,砂石遍地,而昔日狼群對大軍的威脅,也早已不復存在。



也就是在這個荒無人煙的雪狼谷,天聖二年三月廿四日,由北渝主帥,西蜀郡公吳曦親自統率的十六萬渝軍部隊與大周大司馬、大將軍、太尉、上柱國、天下兵馬大元帥、天柱上將、秦王蕭長陵所率領的四萬靖北精銳,在此展開了一場空前絕後的騎兵衝戰!



這,註定將是永載史冊的一戰,亦是主宰遼東局勢最終歸屬與決定公孫氏命運的關鍵性一戰;今日,威震天下的靖北之王蕭長陵,決意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欲以麾下四萬鐵騎,劍指十六萬渝軍,將其主力斬於馬下,進而席捲遼東。



時下,雪狼谷內,異常寧寂,飛鳥掠過山巔,似乎都能聽見羽翼舞動發出的陣陣聲響,伴隨著一聲來自荒野深處的淒厲狼嗥,教人悚然心驚。



大地之上,兩支大軍赫然夾峙,馬踏煙塵,遮天蔽日。



兩支大軍,一支是靖北軍,一支是渝軍,列陣以待。



此刻,天高地闊,風雲低垂,一輪春日當空,朝霞尤其絢爛;日光傾瀉而下,凝然不動的靖北軍團,依舊如淵停嶽峙,盔甲反射出璀璨的光芒,頭頂就像覆蓋著一幅極為華美的蜀錦。



遠遠望去,靖北大軍槍戈如林,旌旗似海……



反觀北渝軍隊,雖有十六萬之眾,是靖北軍的四倍,然其聲勢……卻明顯不如靖北勇士龍騰虎躍的精氣神;十六萬人馬的北渝大軍,基本上皆是吳曦起家的嫡系部屬——“吳家軍”。



吳家軍的編制,較普通渝軍最為領先,全軍共計二十軍府,每府萬人萬騎,悉為中府規制,只有作為吳曦貼身親衛的龍驤親衛府為上府規制。吳家軍的戰馬,遠遠不及靖北鐵騎乘騎的塞外良馬,雄壯剽悍,衝殺速度亦是相去甚遠,其所長在於擅跋涉,耐遠途,從玄菟輾轉數百里至大青山,轉戰遼北,尚能保存相當餘力,足見這支軍隊本身的耐力。



當然,凡物有其利,亦必有其弊,耐久戰的另一個方面,便是自身負重能力的捉襟見肘。吳家軍的馬具裝備與鎧甲兵器,無論質地,還是性能,都難以與靖北鐵騎相抗衡。普通的騎卒,每人身著皮甲,腰挎一柄略帶弧度的環首刀,佩戴一副拓木弓,箭壺之中僅有十六枝箭矢,老實講,吳家軍的刀,不如靖北刀鋒利,弓弩不如靖北長弓強勁,箭矢也不如靖北軍的狼牙箭精準……怪不得,當初,大娥山之戰,三萬靖北鐵騎,僅在一夜之間,殺盡七萬渝軍精銳,道理正在此處。



靖北陣前,蕭字王旗迎風飄揚,中軍大纛之上,斗大的紅字,炫人眼目,筆力遒勁奔放——“天柱上將”!



王旗之下,蕭長陵意態瀟灑,翩然策馬屹立;馬上的靖北之王,一身戎裝,身姿英挺,恍若山嶽矗立,未戴頭盔,高冠束髮,鞍前掛著那支鎏金大戟,戟梢的素纓,彷彿剛剛換過,匹練如洗,恣意舞動,腰間懸以“承影”,面部洋溢起一抹凌冽的殺氣,而他那高峻的脊骨,兀自端坐馬背,一動不動,陽光灑在一代梟雄身上,漸漸投下一道偉岸的背影。



風起,吹過白衣藩王不怒自威的面頰,撩動著他貼在頰邊的鬢角烏髮,於冰冷之中,頻添少許愜意;蕭長陵騎馬立於陣前,目光清寒,仿若承載一身金光,踏萬頃浪潮,逆射而去,姑射臨波,衣袂乘風;秦王殿下身後的玄墨大氅,配著白衣戰甲,被塞外大風倒卷而起,如一面黑白大旗,獵獵招展於碧空的海風之中,拂過群山萬壑,拂過大江大河……